书信

似乎是有许久没有写过信了。这两年唯一的书信交流是和珊瑚的,最近的一次也是许久以前了。

年少的时候是很喜欢写信的,即便收信的人就在身边。

第一次写信是在小学五年级,一个很好的朋友转学离开,和她通了几封信。至今留存在我存放所有有纪念意义物品的箱子里。

之后到了初中,不知为何,喜欢上了和最要好的朋友写信交流。即便我们俩的座位只隔了一个过道的距离,却觉得这距离这般遥远。和她的信,直至今日仍是数量最多的,信中极尽煽情。第一次体验到恋爱一般的友谊。 高中后,走入了不同的校园。第一年里还保持着信件的往来。在尚不熟悉的环境里,她的信是我最充实的喜悦。

然而信,终究不比电话来得方便。沟通的艰难让我们渐行渐远,直至彻底疏离。我已有多年没再见过她。

高中有一阵子,和珊瑚频繁的写信,依旧是同一个教室。仿佛多年前的情景再循环了。

说是信,只是一些不想亲口说的话,写在了纸上。用笔记本任意撕下的纸。

大学后,和珊瑚依旧有书信的交流。只是电话短信也很频繁,信只是另一种煽情的形式而已。

为了完成社会实践报告的任务,翻出了一本志愿者证书,连带着几封信。几封几近被我遗忘的信。

信全部是用带格子的稿纸写下的,没有华丽的信纸。稚嫩的笔迹,来自一个小我六岁的女孩子。

那是大一时参加“心灵火炬手”志愿活动留下来的。和这个遥远地方的女孩子通了一年的信。

信是学校免费代为邮寄,加之那地方着实很偏远,来或去皆要月余。如此下来,我只留有她的四封信件,她那儿亦应如此。

一封一封翻开她的信来看,字迹稚嫩但十足工整,文笔僵硬,当真如同对着陌生人一般,说着客套的话。

信的内容简简单单,普普通通,一些随意的问候,或关理想,或关天气,或家庭,或学习,或生活。我是如何写给她的,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外公去世后,在信中提及,得到了女孩子的安慰。

写这信的目的,本应由我来治愈她,反倒是我被她治愈更多。

她那时恰是初一,如今应上高一了吧。

我便在想,我那时写下的信是不是也是这般。虽略微生疏,语气略带僵硬,仍是能感觉到女孩子的真情。夹杂了好奇与喜悦的真情。

进入到一个新的环境中,终归是寂寞的。

如果我那时也曾有人与我通信,哪怕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许我也不会如那之后一般,内向疏离,心里却是极度渴望着,有人陪伴。

即便爱着的人就在身旁,还是要写信。一是不愿言谈,二是喜爱寂寞。同时以写信的方式,向对方表达寂寞。

同素不相识的人写信,这是第一次。

我既不知对方是谁,亦不知对方什么样子。不知道她在哪里,虽然信封上有着地址,那地址于我而言却是十足陌生的。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去到那个地方。

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女孩子。是否果真如她所说,刚上初一。

一张简简单单的信纸,是我和她唯一的连结。一年的羁绊。

这感觉有趣而微妙。对着不熟知的人,说着自己的事,询问着对方的事。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第一次用QQ和陌生人聊天,问着各种各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题。与人的交流,似乎只能由此籍入。少年时如此,如今仍未有多大改变。前一阵子,因为无聊,新注册一个QQ号,加了许多陌生人为好友,开篇便说些奇怪的话,看对方的反应,是否与我相契。

这游戏玩了一阵便不再玩下去,感觉有些罪恶。我像是在挑衅。

甚少和陌生人交流,无论现实还是虚拟世界。总归是不善与人沟通。既不善,亦不愿。

因而,她的这四封信,于我而言,是弥足珍贵的记忆。

尽管不知是否已被她遗忘。

(于 2014年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