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记起这么一个人。
本当遗忘,却从未遗忘。
住在我心里 ,许多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
便在昨日,当我写下《书信》这篇文章之后,脑海中尽是这个人的身影。那些细微琐屑的记忆,一丝丝地涌现,撩动心弦。
忘记了是怎样相识。只记得刚入初中的时候,她便坐在我身边,隔了一条过路的位置。 忘记了是谁先对谁打的招呼。总之是突然有一日,我们成了朋友,形影不离。
那时性格孤僻,有这样一人在身旁,便觉知足。环境慢慢熟悉之后,我尝试着与更多人接触,走近更多人。许多人在我身旁来了又去,唯有她,一直留在我身旁,未曾改变过。
那时在外住宿,花费了很久与宿舍里的人打成一片。课余还是假期,都是与她们相聚一起。我和她,更多的是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期间,相伴而行,说着无聊闲适的话题。
周未回家的时候,找她出去玩过一两次。一两次而已。与她人相比,同她在一起的时间着实很短。
我也从未去想,从未去思考过,她在我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位。
初一初二过得太懵懂,几乎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记忆。苍白地宛如未曾走过一般。
直至初三,她真正地融入了我的生活中来,日子方充实起来。
起因是她的成绩一跌再跌,新换的班主任便向她询问近况。还问了她在这个班级里最好的朋友是谁,她的回答是我。
我却是直到此时注意到她的存在。或者说,注意到她对我的意义。
身旁的朋友,来了又换,唯有她,一直在身边。却被我忽视。
倒不是故意忽视,只是在潜意识里,从心底设起防线。从不去想谁对我而言更重要,亦不会去想我对谁而言是怎样的地位。宁愿与每个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感觉,不想靠近谁,也不想让任何人贴近。
更不想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对他人而言算是什么。
这种刻意疏离,刻意忽视,来源于童年所受的伤害。以为自己是谁的谁,结果什么都不算,一厢情愿付出的情感,只在对方身畔擦过。
不想再承受伤害。孤僻。自守。从未对任何人放开真心。直至遇见她之后。
许是为了她的学习着想,我们俩的座位被调到了一起。不久之后又被分开。因为身高的差距。
初一的时候,她和我一样是坐在第一排。到了那时,她比我高出足有一头。
忘记了是什么缘故,我们开始写信。即便同在一个教室。用着华丽的信纸,写满极尽煽情的话。信中的内容,无非是不要分开。毕业以后,不要分开。
寒假回家的时候,翻开从前的信件,多半是来自她的。看着稚嫩的笔记,写着肉麻的话,如小孩子的情书一般,不禁莞尔。信中贴满了各式可爱的贴纸。还有她手制的精美小册子,有她的小诗,她的画。以及一张被画在面巾纸上的女孩子,粘贴着她编制的手链。
我赠与她的,都记不起了。应是与她相近。有几首小诗。那是我第一次尝试写诗,全部是给予她的。
少年时的情感,浓烈丰盛。如恋爱一般。
曾经有人问过我,如果她是男孩子,你会不会喜欢上她。
我回答,是的。
或许那便是我的初恋。
现实远比幻想残酷。毕业之后,感情没能如我们希冀的那般,“天长地久”下去。
没能走进同一所学校,相隔甚远。城市的两端。
她的老家其实是在外地,很远。毕业之后的暑假,她便回家,没能在一起玩过。
高中之后,通了不足一年的信。也找过她玩过几次。最后的一次,明显感觉到了彼此的生疏,话不投机。没有怎样告别,便各自散去了。
从此再未见过。书信也藉此而断。
曾经信誓旦旦地说着坚守的情感,这般在时间中消散殆尽。留下的,唯有两年来彼此的信。
我没有她的电话。她没有手机,借宿亲戚家,也不希望我打电话过去。换过手机后,唯一能与她联络的号码也不见了。
彻底断了联系。只知她在城市的另一端。
在那之后仍旧时常想起她。梦里梦见她。写日记时脑中忽然便浮现出了她的身影,忆起往事,忽而垂泪。
渴望着我们能在这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偶然相遇。就如小说中时常出现的一般。
心中渴望。却从未想过有一日能真实再见。准确地说,是我能见到她。
事实是,我真的见到了她。在高考的那几日。
她穿着超短裤,梳着很好看的发髻,似乎还画了淡妆。我一眼便认出她来,也望见她向这边瞧来。目光一闪而过。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认出我来。
这时才发觉到,她其实是很好看的。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
曾经因为腿病,盛夏里穿着厚实的长裤。散乱的马尾辫。她的美丽,一直被掩盖着。
迟疑了很久,是否要上前去打招呼。
未等我做出抉择。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于 2014年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