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

从小学到现在,写过诗歌、散文、随笔、小说,却无一例外的存储于私密的空间里,直到建立了这个属于自己的博客。这算是一个半私密的空间,谁都可以来,却无意让更多人窥见。相较于此,我却从未发过微博长文、朋友圈及QQ空间等这一类更容易被人看到的地方。

这大概是基于这样一种矛盾的心理:不想让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想被不算熟识的人窥视着。

写作是一种反刍,分享的过程。如果单纯的反刍,勾画在心里,或者纸上就够了。既然已将它构建在成熟的文字中,又曝光在网络上,便带了阐明观点,求取认同的意味。自然是希望有人来读,有人来看的。

可是一旦被人看了,又像是把内心最隐秘的私处,赤裸裸地呈现给他人似的。 小学的时候,我写过一首打油诗,讽刺班主任下课拖堂的现象。后来被班主任的丈夫,也是我爸爸的朋友,给骗了去。从那之后每次见这个班主任都有些害怕,有些害羞。班主任没有对我说过些什么,也许压根没看,也许只把它当作小孩子的戏言。但我自己确实有种被人看光了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写的诗都写在日记里,再也没有给别人看过。

诗是只属于青春年少时期的产物,耐不住性子写大段的文章,怀揣着丰盛的愁感需冀宣泄。便常在课间,午睡后,晚自习上,考卷下写下零零散散的文字,只需要一根笔,一张撕下的书角,便可承载着一个青春的懵懂心境。不担心被谁窥视着,不担心被谁发现。别人亦未必能真正理解,青春年少时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几个句子便连成一首诗,几首诗便构筑了整个的童与青春。

大学之后,再也写不出诗来了。理性思考的结果,是意念的直接达成,真正地想什么便写什么,不再有闲暇余裕去在脑中转无数个圈。那些朦胧的说不清的感念,也只能蕴集在毫无想象力的小说里。

小说写得多了,亦是愈来愈缺乏想象力。所谓自己构架的故事,其实质是许多曾经读过看过的故事的集合。灵感既来源于自己的故事,亦来源于他人的故事。当所有的别人的故事在脑中混着混着混不清了,便成了自己的故事。

好在我写小说的要旨从不在于讲故事,而是借角色的口,说出我想说,却不知该如何说的话。

诸多年过去,我的小说随笔仍旧带着年少时诗歌的那份随性。不喜欢打草稿,构建提纲;小说没有一个明显的主线亦或主旨,所有的所有,都不过随心而至。我也常常会埋怨自己为何在故事的结尾就偏了题。

毕业之后,留给小说的时间寥寥无几,那些开了头的,未及完成的也全部搁置。偶尔也会心血来潮,把那些存留着的,统统看过一遍,随性接上两笔。慢慢已望不出最初的设定心绪,只当一个单纯的故事来看了。

写作,无论是年少时期的诗,大学之后的小说还是现在的博文,无论是写他人的故事,还是自己的故事,写出来的都是自己。毕竟,我不是那些职业写故事的作家,我能写的,也只有我自己。

这个自己,是有表现欲的,亦是害羞的;是高冷的,亦是希望有人能认同的。

于是我的笔,我的文,亦都是基于着这样一种欲遮还羞的意欲:想让人看,又不想让人看;宁可让全然陌生的人看,也不想让熟识的人看;宁可暴露给素不相识之人,也要与相熟的人保持内心的距离。

有时会觉得,生活中的自己,与博客里的自己并非一个自己。可是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我已然辨不清了。

(于 2016年 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