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外的鸟儿叫嚷地好不恼人!
北京三十七度的高温,连鸟都焦躁不安起来了。
这急切聒噪的声音,不知是出自喜鹊还是乌鸦。我一向是分不清鸟的,尽管少年时期和他们相处的很近,也从没想过要去知道他们的名字。
就好像三年高中重复走过的路,直到毕业了,仍旧叫不出路边常见的北方树的名字。
哪怕是习以为常的事物,望在眼中,所得知不过一种形态,又何必去刨根问底。 名字,不过是一个语言学上的符号罢了。
晨时若是起得早了些,坐在图书馆的窗边,能听得到校园林子里,布谷鸟的声音。
这是唯一一种,我能够辨别出它声音的鸟。因为声音便和它的名字一样。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个自幼听遍了,留在记忆深处的声音,总是让我有种异样的亲切感。
尽管,它与记忆中的声音似乎不太相同。
当我还梳着两个小辫子上着小学的时候,我起得很早。无论寒暑,清晨五时便会起床,除去洗脸刷牙吃饭上学的时间,总会留有余裕。北方的冬天要到六点才能见亮,夏天却是在三点便可望见天边的鱼肚白的。因而夏天五点的时候,不但天已大亮,阳光也已落下。不刺眼,亦不炎热,即便是盛夏,照在身上也是舒服地很。
就着这样的阳光去上学,总是能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忘在脑后的。
周末或是暑期赋闲在家的时候,起床吃过饭,或是未吃早饭,都会手里拿着一本书跑到庭院里,坐在小凳子上。
膝盖上摊开的书本只是为了装样子。注意力永远都是集中在头顶上淡碎的云朵,以及不知躲在那个草丛里的布谷鸟的啼音。
记忆中的声音是活泼轻明的,好像一群小孩丫们聚在一起吵来吵去的。
天空是澄澈纯粹的淡蓝,漫布着柔碎的白色娇嫩云朵。
云朵有时碎得懒散,有时又似是饶有节奏。
阳光清媚柔煦,正是映衬了这暖好的夏日。
院子里不时也会窜过一只松鼠或是野兔,还有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可爱的小动物,尽管我从未真正看清过它们的模样——跑得太快了。
家里养的金黄略带疏意的小鸡也不时溜出笼子来,围在我身旁的打转。
仿佛便是这些记忆构成了我童年的全部。
记忆并不堪称完全真实。我们对童年的生活会抱有美好的幻想,因为当时纯澈无杂质的心境,以及长大之后的对比反照,童年的回忆总是会被我们有意无意间掩上一层美好的轻纱。即便是污秽的一面,也在这个过程中被逐渐过滤掉了。
这样的生活在我小学五年级,搬了新家之后便停止了。
住上了镇中心的楼房,既望不见柔软的阳光和云朵,也听不到布谷鸟的啼叫了。
打开窗子,充溢耳中的便是过往车辆的轰鸣声,人群的嘈杂声,小孩子们的吵闹声。夜晚还有醉酒之后的路人争吵打骂。
让人心烦不已,总是将窗子紧闭着的。
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了,方能找回那种孤独的安宁。
因而这熟悉的声音,我隔了好多年,终于重新在大学的校园里听见。
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与从前似乎真的大不相同了。
叫声不再那般清脆,反而是有些偏执奋力地呐喊,却又桎梏于那虚弱的音调。
更低沉,也固执。
却让我觉得更陌生了。
最近忙于工作,很长时间不去图书馆,也很长时间没有听到过它的声音了。
这个我最熟悉声音的鸟儿,我却从来都不知道它的样子。
也许它一直隐藏在丛林里,我从未见过;也许它每天都从我眼前飞过,只是我认不出它来而已。
不管怎样,这鸟儿的声音一直停留在记忆深处,无法忘怀。
(于 2013年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