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手了心念已久的百乐色彩雫钢笔水,深绿色,与我用了五年的78G颜色很相称。还有一本midori的文库本,非常袖珍迷你的小本子,纸质顺滑轻柔,自己用麻布缝制了封皮,用来写一些没有题目的零散的诗。
我对文具的执念从学生时代保持道这个年纪,连我自己也有些惊讶了。在电子化高度发达的今日,文具更像是玩物了。对学生上有些价值,对成人而言,就和玩具没什么分别。
文具是落后于时代的产物,它是慢哉的,笨拙的,费力的。一根笔,一个本子,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一张临床的桌子,足供消磨一个悠闲的下午。字要一笔一划地写,句子要一字一词地斟酌。在离开书卷生涯多年后,重新提笔,才发觉这看起来熟悉的汉语文字,已是生疏许久了。
键盘节省了气力,输入法节约了脑力,使人懒于思索,甚至懒于阅读。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信息的总量增多,人脑的容量却变少了。细致的阅读思索似乎都成了艰难的事情,感官刺激占了上风。这便是这十年来人类社会的进步么?
我是一个跟不上潮流,落后于时代的人,我宁愿享受二十年前的乐趣。
作家用笔写作的日子已一去不返(这也不符合当代社会的环保理念),写作的成本却降低了许多。村上春树笔下的作家尚且要购置打字机写作,今日甚至连笔记本电脑都不需要,一个小小的手机便可写作,手机人人都有,已在每个人的生命中占据了最重要的地位。
写字是太闲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人的生命如此短暂,要工作,要吃饭睡觉,还要刷剧,刷朋友圈,刷小视频,有些还要打游戏,哪有那个闲暇去慢腾腾地写字呢?
若是字写得好,还可以晒个朋友圈,做个买家秀。如我这般的“印象派”,都怕被人看到说浪费了笔和本。好像字不是为我自己写的,却是写给别人看的。
反正我就是个极闲的人,没那么多俗事可做,也没那么多娱乐可享。闲暇时光就是看看书,写写字,懒的时候就多看少写,勤快时就少看多写。再不然就是望着猫咪的睡姿,听着鸟鸣发呆。
汪曾祺曾说“一个人在写作的时候是最充实的时候,也是最快乐的时候。凝眸既久,欣然命笔,人在一种甜美的兴奋和平时没有的敏锐中。”汪老过世于90年代,想必他还不曾享受过用笔记本电脑写作所带来的便捷与快感。
夏日慵懒的午后,蓝天,微风,熟睡着的猫,蝉鸣,鸟鸣,洒落在地面的光的影。一本书,一根笔,一个本子。若能有一棵树,一片远山的影更妙,没有也不无不可。
“无事此静坐,一日当两日。”
生活的闲适并不需要一片幽山闲水,一颗闲适的心足矣。
我的墨绿色的百乐78G已用了五年,笔盖边缘的百乐标识都已磨损。五年里用光了两瓶30ml的百乐墨水,一黑一蓝。我用它写过散文诗歌,写过小说,写过笔记,写过日记,写过手账,也写过不知所云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它摔在地上过很多次,有时笔帽都被摔飞出去,却始终如此健壮,如此顺滑。它已陪伴我走过许多城市,路过许多车站。
我毫不怀疑它会继续陪伴我,度过下一个五年,甚至十年1。写字写到一半停下来思索时,我便会细细地打量着它,像端详个老朋友一般。
Sky曾送我两根钢笔,作为生日礼物:一根透明的百乐贵妃,一根黑色的LAMY。贵妃是F尖,太细(也许也是我拿笔姿势的缘故),有些划纸;LAMY却是太粗了,虽也是M尖,但比我同是M尖的78G粗了一圈。这两只钢笔偶尔也还用,但最常用的还是我的78G。
(我趴在床上用钢笔写字,虾条醒了,开始啃我的钢笔笔帽。)
本子里,用过最多的是国誉的活页本,也用过国誉的其他的笔记本。之前买过一叠厚厚的国誉理科活页纸,纸质非常顺滑,连大水管的LAMY都丝毫不洇不透(我的78G一般的道林纸都不会透,只有纸质极薄的纸才会透,但LAMY少有纸能承受得住)。我爸看到后,问我是不是用来写五线谱的。
我对纸的要求只有一个,钢笔(78G)不透即可,满足这一点后当然是越薄越好。用过的最薄纸质最好的纸,也非midori莫属了。但因为价格太贵生怕糟蹋了,都要在别处打好草稿后再誊上去。
如今我只用一个齐心的仿Moleskine风格的笔记本来写东西,红色的软皮封面上布满了虾条一深一浅的爪子印和牙印。
我喜欢用钢笔写字,用钢笔写字会有沉稳的感觉,不用担心因为握笔姿势导致的断水(我用一般的中性笔都会有这个问题)。同时钢笔的笔锋会使我的字(从远处看)会有一种似是而非的凌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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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12日,我的78G没有笔帽的陪护滚到了桌子底下,钢笔尖大幅度弯折,无法正常使用,于是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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