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阳光不是每日都有的,这是一大惜事。有阳光时,我这“书房”尚可一坐。虽四壁透风,可从阳光处掬一温暖。若无阳光,只能狂饮热茶以取暖。茶水出落于杯中,少顷即凉。

我所谓之书房的地方,不过是阳台的一角,一桌一椅,占地不足三平米,两面临窗,与晾衣杆及猫的厕所共居一室。窗子漏风,阳台没有暖气,为了安静,连接客厅的门窗是紧关着的,隔绝了声音也隔绝了来自室内的热气。于是隆冬时节,我这书房便也有古人之“陋室”的感觉了。

每逢周末,我在这书房一坐一整日时,总盼着阳光能不吝啬洒下来。

抛开温度问题,这地方却是极好的:有光,自然光充足,即便下雨阴天也不必开灯,自然环保;安静,窗子朝向小区内部,无车马之喧,偶有孩童之俚语,亦不影响雅致,至室内有门窗相隔,隔音效果尚可,可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简洁,无电,无网(就没有办宽带),无干扰。窗前有几棵大树,虽遮光,夏天也不太晒,又可供四季玩味。可读,可写,可观,可思,岂不满足?

书房的桌子

把它称作书房似乎是很牵强的,因为根本没有几本书,也放不下多少书。毕竟它就是一张一米二长的旧书桌,没有抽屉,也没有柜子。上面堆放了两三本书,一个笔记本,一个笔筒里有几支笔。

有些老板和名士的办公室里总是会有一柜子的书,作为照片的背景墙。我不知道那些书有多少是读过的,但办公室总不像是读书的地方。书房只应是书房,不应掺杂其他物事。我从不将笔记本电脑带进书房里来。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平均每年大约会读五六十本书,但我手边只有几本工作相关的工具书。我读过的书大多在我的kindle里,有些在图书馆里,有些是我父亲的旧书。我一向把纸质书看作是奢侈品,价格高,不方便携带,搬家更是累赘(于我这种居无定所的人而言)。只是今年兴起,想念了纸质书的手感和气味,又有了苦力搬家不愁,边买了几本。

我买书有两个原则:一要读过;二要读过还想读,要能读即便都不觉得厌倦。有些书只能读一遍,有些书读一遍都觉得浪费时间,那买来也是浪费。以这个标准能买来的书也不多。今年买的这几本书每本都至少读了两遍(单是今年,不算从前读的)。平时看新书还是用kindle,纸质书仅在休息日,在书房里才读。

书

我不觉得写作对每个人都是必要的(恰如我不觉得读书是必需之举),但于我已成必不可少的了。我从不会强迫自己写些什么,只是读得多了,看得多了,想得多了,有了些想法,自然便要写下来——注意是写出来,而不是用键盘敲出来。

前文有言,我的书房是没有电脑的,我想写的东西都是用钢笔一笔一划写在本子上的。有些成文的会再用键盘打输入到电脑里,再发到博客上。有些只是零散的言语,或是些牢骚,不足为外人道的,就留在本子里了。有时则是懒得拿电脑,懒于敲字,便不发了。于是我博客上的文章常不具有时效性,有些是几个星期前些的,有些则是几个月前写的。有些篇幅长的,可能是写了几个星期的。

写作是需要器具的,一根轻巧舒适的钢笔,几张厚实平滑的纸是必不可少的。字也不必写的如何好,自己认得清便可,又不是要拿出去作展示的。可用心,可不必用心,总归不过是玩物罢了。

我字写得很慢,写得用力,便也写的累。累了便要休息。读书读得久了,眼睛也会疲倦,要向外望一望,以作休息。

从前租住的房子是十三楼,视野开阔。近处可望临近低矮楼群,人家的天台,楼顶盘旋的鸽群;远些有西三旗公园的树,更远还有奥林匹克塔,不过只在天气清朗时可望得见。如今身居二楼,视野局限了许多,又被防盗网遮去一半,只能望一望楼前遮光的那几棵树了。

相邻最近是西侧的一株梧桐,这梧桐有多近呢?我若把窗户打开,探出半个身子,从防盗网的缝隙中探出手,便可摘下一片梧桐叶子(可惜这边的窗户都已锈住了,打不开)。这梧桐叶子生得可真大,足有一个人的脸大了。

这么巨大的一棵梧桐树,想必春天开花时会是很壮观的吧!这深秋里景致也不错,叶黄了一半,朝向太阳的黄得透,向里生的黄得浅。黄也黄得茂密蓬勃,不似其他的树那般萧条。树枝上挂着一颗颗毛茸茸的小球,早春的时候我曾在请河边拾起一枝铃铛一样的干枯的树枝,插在空瓶子里做摆设,颇具艺术感,想必那些铃铛便是这毛茸茸的小球了。

梧桐树边是一棵低矮的绿叶树,北方常见的树种,但不知道名字。叶子还未落尽,已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了,了无生气。稍远些还有一棵柿子树,叶子都褪尽了,尚有一枚柿子高高地挂在枝头。柿子树东南角另有一棵梧桐树,比我窗前这棵还要粗壮,只是离得远了些。

麻雀和喜鹊在这几棵树间窜来窜去。阳光每天在十点左右从前楼的楼顶探出头来,在枝叶间时隐时现。午后三时便又隐身在楼宇后,消弭不见。

梧桐叶

每当读书读得眼乏了,写字写得手累了,搁下笔向外望时,脑子里自然不是空明无一物的状态,总要想些事情。

这想法可能是刚刚读过的内容引发的。读书也许不会给你的事业和生活带来多大益处(如果这益处是以金钱而论的话),至少会引发许多思考。

这些想法就像是沙漏间的土,一点一点地渗漏下来,积攒成堆,便要倒转过来,写些什么了。于是把书一合,把本子一摊,开始奋笔疾书。写着写着思维又断了路(好像沙漏堵住了),便半路停下来,发一会儿呆。发呆的过程,便是思考的过程。“凝神既久,欣然命笔”。

这思索有时是刻意的,更多时候却是不由自主的。很多时候,你在用心思索某件事,往往不可得。思维就像是管不住的小孩子,一个不留神,就跳到别人家的花园里去了。若是工作中,当然得将他勒得紧些。但在书房里打发的尽是闲暇时光,无妨散漫。

若是从当前的文章中蹦出来一些新思路,不妨就把它暂时搁置,另开一个新的头。若是跳得远了,跳到了吃的上头,那便从书房移步到厨房,大快朵颐好了。

人总要适时地放纵自己,“手脚相当闲,头脑才能相当地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