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坊坐落于杭州西湖之上,又有“江南小教坊”之称。坊内众多乐师舞妓,在那西湖之上,夜夜笙歌。高手以为永丰坊是那等香艳场所,其实不尽然,无论外界如何相传,永丰坊总是自诩风雅之地,容不得侵犯。在杭州寻常百姓所熟知之外,永丰坊又是一大武宗,与徐州的天远堂齐名,坊中高手如云,便是一般乐师舞姬也是身携武艺。寻常人家想要一览永丰坊风采只能围在西湖边,遥遥一瞥,听点残曲罢了!有幸见得到的,只有大户人家,甚或王公贵族,便是京城那边也有特意南下杭州来向永丰坊买歌舞的。
当晚,云霏霏与高手好歹在天黑前赶到了最近的市镇,采买了干粮和水,以备途中之需。然后寻了个地方落脚休息。
云霏霏又讲道:“你说那些人要把那女孩儿卖到永丰坊,这件事想来很奇怪。永丰坊可是从不缺人的,对于一般穷苦人家的女儿,永丰坊却是不错的出路呢!待遇好,又不用卖身的。运气好的,被哪个大户人家相中上,纳为妾也是常有的事情。便是十几年前,永丰坊的头牌舞姬便被当朝的王爷纳了去,可是轰动一时呢!永丰坊的身价也是水涨船高,只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样?”高手见云霏霏偷瞧着自己,禁不住接口道。
“后来被你师父抢走啦!”
高手愕然。
云霏霏忙道:“我可没有说谎!这是公子与我说的,那舞姬名为燕晚袂,江湖与她别号是‘一舞倾城’,据公子说来当真是国色天香,若有幸得见她一舞,那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她尚在永丰坊的时候,杭州无论名门望族,或是富贾商贾年年往那永丰坊砸大批钱,就为了能见那燕姑娘一眼的。直至后来在朝中大有权势的魏王南巡到杭州后,也相中了这燕姑娘,硬是将她纳了去了。那之后永丰坊冷清了一阵,但不久之后就又有新的头牌出现了。
高手插嘴道:”那怎说是被我师父抢了去?“
云霏霏白了他一眼道:”你急得什么?倒是听我说完!据称那燕姑娘进了魏王府后过得并不好,在那之前她被人阿谀供奉着,但是一旦成了某个人的,便不被珍惜了,毕竟是那个出身……不仅如此,有传言说,她因为一次王府宴会上献舞失利,被废去了双足……“
“啊!”高手忍不住惊叫一声。
云霏霏继续道:“你师父可能是因为同情她的遭遇,所以将她从王府中劫了出去。适逢朝中内乱,魏王不久便被削爵抄家,燕姑娘这才安全了。”
高手道:“这么说,是我师父侠义心肠……”
云霏霏道:“谁知道!你师父和她之间可是有些不清不楚的暧昧传闻呢。若是江湖流言倒也罢了,听公子和夫人所说也是如此。总之呢,那燕姑娘现在就在徐州的燕子楼,那燕子楼是你师父和一个赌庄的老板打赌赢来的,他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徐州十年,都没有去看过一眼。几年前你师父还到过徐州,但也没有踏进那燕子楼。”
高手讷讷地说:“单这样说,也不能证明是我师父抛弃了她……再者,不是在说永丰坊么,怎么尽讲我师父?”
云霏霏斜眼看他:“怎么?我说你师父,你不开心了?那不我说便是!不过我劝你,在那边可最好不要对人讲起你是苏庄主的弟子……”她怕高手不悦,忙道,“我可不是说你如何。只是你师父与永丰坊过节当真不小,燕姑娘的是一事,不过那时她已不是永丰坊的人了,魏王又失势,他们估计也不会怎么在意。但是早在那之前,他已把继燕姑娘之后第二任头牌舞姬,从永丰坊抢走了……”
她瞧着高手的脸色,觉着非常有意思——她似乎并没有发现,她早已默认高手便是苏棠的徒弟了。
“这次倒是没有什么传闻!谁都知道,他是为了他那义弟。”
“义弟?”见高手又吃一惊。
“你连这都不知道?”云霏霏又有些怀疑了,“你师父的结义兄弟,萧韶,他本是永丰坊的乐师。而那永丰坊的继任头牌是他的妹妹萧燕。继燕晚袂之后,她被许给了天远堂的副堂主楚江天,而且是明媒正娶。但那楚江天已过不惑之年了,又有些不好的传闻,当哥哥的便不愿,大概本人也是不愿的。但萧韶在永丰坊只是个末等乐师,无甚地位,武艺也低——他和你师父结交之后便武艺大增,想是你师父点拨的,但那时候外人都很惊讶他是如何与你师父结交的。总之是在苏庄主的帮助下,萧氏兄妹顺利从永丰坊逃了出去,你师父也恰是在那时名声大振,据说他连败了永丰坊的几大长老,又重伤了天远堂的副堂主楚江天,一下子惹上了永丰坊和天远堂两大武宗,但也无人敢上衔月山庄去寻仇!据说呀,当今天下能当真胜得了是你师父的只有一人——你那使下三滥手段的师叔不算——那就是天远堂的堂主傅茹湮,但他已隐匿多年,据称一直在闭关修行,不理俗世,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高手方要问:“我师叔怎么使下三滥的手段了?”但云霏霏一直说着话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那萧氏二人从永丰坊逃出后,逃去了北方,据说躲到辽土去了,近两年才回中原来。甚至有传言说他们近日到了江南。”
高手紧接着道:“所以永丰坊想要向萧韶寻仇。那几个人看了萧韶给我师父的信,还以为我是萧韶的徒弟,便想把我抓去做要挟。”
云霏霏“嗯”了一声:“不过我看那几人的身手却不像永丰坊的。永丰坊武艺均启悟自舞乐,据称无论剑法拳式皆飘然若舞,携有韵律。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想来永丰坊也是看不上的,不知何永丰坊究竟有何关系……反正不论他们劫那少女是否迎得了永丰坊的意,能对付萧韶永丰坊大概是求之不得的吧。如此想来他们也不笨!只是他们断然想不到你会是苏棠的徒弟罢了……嗯,自称是……”云霏霏又跺了一下脚,“我至今也想不明白,我们不过分隔半年,你怎么就被苏庄主收为弟子了呢?”
高手便把苏棠到望月山庄找方神医求医,连着其后拜师之事一并与她讲了。云霏霏听罢反常地沉默了一会儿——这一路上她总是讲个不停,除了吃东西难得有不说话的时候。
沉默了一会儿后,云霏霏又开口道:“如此说来,苏庄主得病的传言事真的了?”
高手点头道:“舅舅与我说,他私下里听见方神医说,师父他只剩下两三个月的时间,我出来已有一个月,便是现在赶回去,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得到了。”
云霏霏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师父让你来找公子,有说是什么事情么?”
高手道:“只是说让我持剑来拜访齐公子,没说别的。”
云霏霏道:“如此,那便是托孤了。”
“托孤?”高手不明。
云霏霏道:“便是说,他自知命不久矣。你们虽有师徒之名,但他并未教与你多少东西,所以把你托付给了公子。公子看在他二人相交之情面上,便不会弃你于不顾。”
高手从来没想到这一层上。此时想到许与师父再见不到面,一时间又伤感起来。
云霏霏又道:“不过也奇怪,你既是衔月山庄的弟子,便是你师父不在了,自有衔月山庄的人教养你才对。就算衔月山庄现下已无人,不是还有你师叔白桥么?为什么会想到公子呢?若是如外界传言所说,他师兄弟二人关系不好也罢了。但据你所言,白桥不是一直在照顾你师父呢?”
高手只能附和着点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云霏霏似有所思。高手见她想着想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更是不知所以。他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云霏霏忽然想到如此一来,他岂不就成了她的师弟,可任由她欺负了么!
连着几日高手与这少女共乘一骑总觉得颇为别扭,云霏霏倒是洒脱得很,丝毫不以为意。高手有心想再买匹马来,但是云霏霏嫌弃那样浪费时间,高手又身无分文,只能随那少女去了。
直到他们进了杭州城,云霏霏忽然问他:“你饿不饿?”
也不待高手回答,云霏霏便径自走向了一个酒楼,小二忙上来牵马。高手习惯性地随着他去了马厩,半途觉得不对劲,立刻折身回到店里时,云霏霏已择了个二楼临窗的雅座坐定了,从二楼呼唤着高手的名字。高手所幸她喊的是“阿手”,不然怕是又要引起满堂侧目了。即便如此高手仍旧觉得他自己的穿着打扮在这里显得特别显眼,局促不安地上了二楼,赶到云霏霏身前低声道:“我们不是刚吃过干粮么?”
云霏霏眼瞧着窗外,却不望他。高手禁不住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但见湖光山水,水镜如碧,轻舟泛行,原来竟是西湖。而在遥遥的天水相接的尽头,有一栋三层的小楼。耳边听得云霏霏低声道:“那便是永丰坊了!西湖当下安静,晚上便热闹得紧了!”
高手凝神间,云霏霏已将小二唤来,一边点菜一边打听之前遇见那伙人的行踪。她形容了那几人的衣着相貌,小二便有了印象。
“您说那几个呀!可是见了!今儿个晨里,小店还未开张时他们便来了,叮了咣啷地敲着门要打尖儿。我这堂里还没扫完,后边儿的厨子也还没备完菜。便说还开不了伙,您老儿候些时间再来吧!结果咋样?那爷当下就火了!还招呼着把式要来揍我,好家伙的,我立刻就喊了人来。这儿可是永丰坊的地盘儿,怎能容那些粗人撒野的!”
这当口忽然有别人的客人喊这小二,小二口中应着“来啦”,就急急忙忙去了。
高手追着喊道:“后来呢?那几人怎么样了?”
远远地传来一声:“都撵走啦!”
云霏霏忽对高手道:“你看出来没?”
高手一愣:“什么?”
云霏霏道:“这小子会武功的!”
高手摇摇头。
云霏霏继续道:“说不定呀,他自己就是永丰坊的人,以我看,那几个粗汉子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想这西湖可是永丰坊的天下,他们既要有求于永丰坊,到了这里竟敢嚣张,真是不要命了!”
便在此时,坐在临座的男子忽然开口道:“姑娘要找的人,我知道在哪里,只是不知道姑娘找他们有什么事情?”
高手与云霏霏都吃了一惊,齐齐地将头转到一边——之所以吃惊是他们竟都没有发现旁边的座位上有人,究竟是他们来之前便已在了,还是在他们坐下后,和小二说话的功夫才来的都不知。而这两人显然都是不易被人忽略的那种人。其中一人面色黝黑,像是饱经风吹日晒,但自有一股潇洒之感。另一人却是肤色白皙光嫩,唇上一撮小小的胡子像是粘上去的。若无这胡子,可较那齐二公子还要俊雅了。但这胡子总觉得滑稽可笑,不伦不类了些。
云霏霏盯着那小胡子忘了许久,忽而一笑。对方便也回以一笑,那笑中竟似有些妩媚之感。高手不明其意,他还望见他二人桌边放了个大包裹,那包裹里的东西似与剑长,又似比剑宽,却不知是何物。云霏霏起身走到那座前,对着那先前说话的男子行了一礼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男子微微一笑道:“不敢!”另一人则叫她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高手见他二人考得亲近,心有不悦。
云霏霏回了座位后,什么也没与高手说,只是催促小二将饭菜端上来,而后埋头大吃了一顿。高手丝毫没有胃口,他满腹的疑问,又不敢问出口来。直到云霏霏催他道:“赶紧快吃吧!好歹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
高手听了这话,料想她一切皆有安排,便也不再多想了。他们吃饱饭后才发现邻桌的两人也已不见了,什么时候去的,高手仍旧没有发觉。
云二人结了账,走出酒楼。高手这次也不再东问西问,怕云霏霏着恼,只是紧随在她身后。走了小半日,高手发现云霏霏只是绕着西湖闲逛,却没有要去哪里的意思。忽而又一时兴起,租借了一条小船,在湖面上泛起走来了。
那小船悠悠地荡着实在是舒适得紧,高手划着桨,感受微风轻拂过耳边,心神荡漾,似乎什么烦恼都不见了。他甚至想闭目吟两首诗,却发现腹中无笔墨,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云霏霏却在这时把桨收了,高手见状便也收了桨,任那小船树叶似得在湖心飘荡了。
云霏霏看着高手轻轻笑道:“现在好了,在这个地方,我们可以随便说话了!”
高手惊讶道:“怎么?之前你不与我说,是因为那里不能说么?”
云霏霏点头道:“方才你也听那小二说了,那酒楼便是永丰坊的地盘,他自己便是永丰坊的人,这附近说不得有多少永丰坊的人在呢!我们说的话,怕是都要被他们听了去。”
高手道:“听去又如何?我们要找的是那伙人,又不是永丰坊。”
云霏霏道:“他们就是一伙的,至少是脱不了干系的。”
高手道:“那小二不是说把他们撵了出去么?”
云霏霏道:“那是他在撒谎。那位前辈与我说,他们盯着这酒楼有许久了,我们描述的那几人——连同那个马车,他们也看到了。但是并没有发生那小二与我们所讲的事情,他们看到的,是那小二直接将马车牵进了后院里。”
高手问:“这两位前辈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云霏霏:“不知道。但是我看得出,他二人武功不弱,远在你我之上,想是前辈高人吧!”
高手道:“即便是前辈高人,也不知是敌是友,怎么就能判定不是他们在说谎呢?”
云霏霏似乎是愣住了:“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高手道:“这我不知了。我只是猜测。”
其实若论江湖阅历,云霏霏教高手也高不了多少。但是她心高气傲,即便心里觉得高手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却是不肯承认,只咬定那二人不会撒谎。高手也不再与她辩,只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云霏霏道:“等!”
“等什么?”高手不解。
云霏霏道:“等天黑。我才想那几个人和那被绑架的少女应当都还在那家酒楼里,我们天黑时前去探一探。”
高手望着湖面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忽而又道:“假如确如那两位前辈所言,小二与那几人都是一伙儿的,那他该也知道我们是追他们而来的。”
云霏霏道:“这是自然,我们都开口问过了。”
高手又道:“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只有两个人,他们又岂会惧怕我们?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上我们,反而等着我们去找他们呢?”
云霏霏再次愣住了。高手说的没有错,即便对方不主动来找他,可能也会料到他们会再找过去,可能早已有了防备。且不说高手本就是他们的目标,即便不是,凭他二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很快,他们便有了答案。
他们小船停泊的周围原本是没有一艘船的——云霏霏便是特意避开了所有的船只的。但就在他二人说话的功夫,有几艘船悄无声息地聚了上来。等到云霏霏惊觉不妙时,他们已被七艘船从四个角围了两层。高手仍旧不明所以,云霏霏已站起身,将佩剑紧握在手中。
高手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哪儿来的这些船?”
云霏霏道:“被你说中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当先的几艘船划得近了些,她持剑在手,将船上的人一一打量。每艘船上除了桨夫,两到三人不等。唯西首的船上仅一中年男子,穿着长相略有不同。那日交手的大汉有三人在一艘船上。这一番打量下,云霏霏断定,除了那中年男子外,余人均不足为惧,但是奈不住人多。她自觉可以与那中年男子较量,但也难说匹敌。余人她身边这位自称“名师高徒”的可对付二三。无论怎么看,己方都处劣势。于是她决定先不动,等对方开口。
待船靠近一定距离后,中年男子走到船首,对云霏霏道:“姑娘可是来自扬州齐家?”
云霏霏心想想:“这人好厉害,我都未出手,他怎知我出身的?”口中道:“是又如何?”
中年人道:“此间事与姑娘无关,姑娘可自行离去,我等不与为难。”
云霏霏心想:“原来这些人对齐家还是有所忌惮的。”便道:“那我师弟呢?”
“师弟?”高手与那中年男子均是一愕,那男子又将高手上下打量一番道,“他当真是你师弟?是齐家子弟?”
这男子姓洛名青葑,是永丰坊六大长老之一桑野门下弟子。此君十余年前曾败于萧韶之手,那时他自负天之骄子,却败于一无名乐师之手,心怀怨恨,暗下决心有朝一日要一雪前耻。那酒楼本是永丰坊的边防哨所,由他洛青葑总管的,那小二便是他耳目之一,小二从那几名大汉手中得了信,便将它递与洛青葑看了。洛青葑料想这少年定与苏萧二人有关,但若说他是萧韶的徒弟,他还略有不信,此刻又听云霏霏说他是齐家子弟。
高手凑到云霏霏耳边道:“云姑娘,我怎么成你师弟了?”
云霏霏道:“你师父不是把你托付给我们家公子了么?那便是要你作我师弟咯!”
高手仍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只是道:“他说的没错,这里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还是先回去吧!”
云霏霏愠怒道:“你瞧不起我是不是?你是我师弟,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师弟被人欺负?再说,被他吓唬两句便怕了,岂不是丢我齐家的脸?”
她说这话的声音并不算小,洛青葑一字一句听得清楚,暗想:“莫非这少年当真是齐家的人?”他倒不是真的有多忌惮齐家,只是不想多惹是非。便又转向高手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高手把名字如实说了,说完立刻又惹了一阵哄笑。高手习以为常也不觉得如何,却是云霏霏不乐意了。她既已将高手看作师弟,便是决心要护着他的了。她一提剑跃上了东首的船只,她耳听得这边笑声最大,掠身上前,挥剑刺出。她出剑极快,又是直指要穴,对方急忙闪却,云霏霏又是晖脚一拌,那人急退后身形尚未站稳,被她一拌落入水中。
她这一刺一拌都是转瞬之间,直待同伴将落水后,另一人才反应过来出手。他使一半截短棍来袭云霏霏后心。云霏霏拿腿去扫前人下盘时,右手回剑后刺,但她这一剑只是虚招,她右手出剑同时左手忽然出爪,爪法与剑式相配合,拿住对方手腕,一掷便又扔下水去。这一招是齐慕予结合自家剑法与爪法自创,堪称他生平得意之作,门下弟子也仅有云霏霏一人学了来。齐慕予这十年来潜心钻研武学,总是想和苏棠再比一场,只是被姚蕙兮管着不得其便,一直引以为憾。云霏霏这一招击落两人,首发干净利落,便连洛青葑野不仅叫好,高手更是倾慕不已,暗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般身手?”
云霏霏剑那落水的二人已被同伙救起,对方也没有再反击的意图,便提剑要回到自己船上去,忽听得高手惊呼道:“小心!”
云霏霏听见他呼声,同时感觉到背后有风,折身挥剑横档,但扑了个空,忽觉持剑的手腕一麻,剑险些脱手。云霏霏急向后退,退到船沿,才发现偷袭她的竟是那持桨的船夫,他使那根桨偷袭云霏霏后心,云霏霏折身时他已收招掠到另一侧,同时伸桨去击她腕心。便在这时,斜里刺来一剑,虽未能桨他船桨逼退,好歹阻了一阻,若非这一阻,云霏霏手里的剑早已落了。
云霏霏见是高手使那柄破剑救了她,心里感激。她未料想到这船夫不但会武功,竟还在那二人之上。微凝神,口中道:“背后偷袭,好不要脸!”
说话间,高手已使破剑与那船夫过了几招。云霏霏料定他一人应付不过来,便捏了个剑决,凑了上去。
洛青葑在一旁围观,高手出剑时,他发觉这少年身法很快,使出的剑却是无奇。他瞧见那破剑觉得眼熟,但一时也未想起是在哪里见过的。待他使了几个剑招,心念一动,又指挥左右两船前去包围。
高云二人以二敌一本来稳占上风,高手见自己发挥不了多大作用本欲后撤,忽见另有两船围了过来,对方一下子多了四人。七人聚在这窄小的船上相斗正酣,二人愈来愈感到吃力。
待高手勉强将他所习得的那五式都使将出来后,洛青葑再无怀疑,对众人道:“把这小子拿下!”
一时间,除了洛青葑自己所在的船只外,余下的船都围上了高云二人的船。高手自知敌不过,对云霏霏道:“你还是走吧!他们所要的只是我一人!”
这云霏霏自然知晓,她也知道高手纵是为对方所擒,一时也无碍,她大可回扬州找公子来救人。只是她既已出头了又如何能在此时退缩?
便在这时,湖中心忽而想起了袅袅的琴声。
在这杭州西湖之上,有人抚琴本不稀奇,奇的却是这琴声之朗,竟像是在人耳中弹奏一般。
洛青葑向周围一望,方圆五里内也不见抚琴之人,料想是以内力催动琴声,不觉心下一凛,暗道:“好啊!我不去找你,你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云霏霏耳听见这琴声,虽感奇怪,却不太在意,眼前的状况也容不得他去细想那些。高手却觉得这琴声有些熟悉。这种感觉来的奇妙,倒不是在哪里听过。他素来对这些曲乐无甚兴趣,也无那个条件去听。他却是觉得这曲子似乎在哪里读过,又或者是看到过,会是在哪里呢?
高手想得入神,手中的剑竟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对向他递来的武器也视而不见,云霏霏见状不禁惊呼道:“阿手!你怎么了?”
那使桨的渔夫见状还以为他放弃了抵抗,递桨欲将他击晕,连递了两桨都被云霏霏的剑挑了过去,待递得第三桨时,高手忽而醒了,提剑一挑,将那桨劲卸了去。
那琴声便在这里一滞,似是一曲终了,忽而又起,又似从头开始了。船夫持桨再袭,这次却发觉对方剑气大有不同。剑招还是同样的剑招,但更少迟疑,也不再生涩,如此一泻而下竟无一丝漏洞。
这一下形式逆转,一时间,高手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与剑,永丰坊或是敌人都不在眼中了。他对外界的一切攻击均视而不见,不再去思索如何避敌或是破招,只沉浸在自己的剑招剑式中。他手中所持也似乎不再是那柄破剑,而是一柄闪着金光的宝剑。他就着琴声,又如同在踩着鼓点跳舞一般。这是高手自己的感受,在敌人严重却是另一般了。别人且先不论,那持桨的渔夫便先是吃惊不已,他不明白着少年原本剑法平平,何以一听见琴声便是如此,而他的招式路数又似与永丰坊的一门武功近似,细看又不确然。云霏霏也觉诧异,唯有高手自己无暇去想。此时他脑中一片空明,那是半点念头也容不下去的。
直待琴声稍歇,他似乎才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与人相斗中,而这一刻也被人寻了破绽。他感觉到小腿吃痛间,已被敌人的桨扫了下盘,他身子急向后撤,但在窄小的舟上却施展不开,险些坠入河中。他强自在船沿站稳了身体,敌人招式又递,这次他一躲闪间,身子直挺挺地朝船下落去。云霏霏见在眼中,却来不及相救,只惊呼道:“阿手!”
但高手却没有坠下河中去。就在他即将落水之时,忽被人扯住后领,向上一提,便脱离河面,而后又平平稳稳落在了船上。高手惊魂未定间,忽听得耳边有人对他款款细语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高手一抬头,只见坐在他身边的人竟是早时在那酒楼里坐于他邻桌与他二人说话之人。方才将他救下之人便是那面色黝黑之人,只是他脸倒是没有先前那般黑了。他救下高手之后立刻上前相助云霏霏去了。那生着小胡子的坐在他身旁与他说话,令高手惊讶不已的事,听他说话声音竟是女子。高手倒也不傻,他立时明白过来这二人都是乔装过的。
女子膝上放着一柄琴,想来方才抚琴相助的便是她了,只是何以一听见这琴声剑法便大增,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意识到当下也不是细想的时候,起身欲重回战团,被那女子的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搭,便止住了。
“你不用动,区区这些人,韶哥一个人搞得定。”女子说。
“韶哥?”高手望去,只见永丰坊的那十来人,落水的落水,败退的败退,竟只剩下那为首的洛青葑一人。二人各占一船,相峙而立。
云霏霏闲立一边,似是知道此间已无她插手的余地。
洛青葑对自己带来的手下全部败退一事似也不以为意,反而对那男子拍手赞道:“不愧是当下正负盛名的剑客,我带来的人,虽然没有多厉害,但也不是杂碎,在你眼中竟不值一提。”
男子淡淡一笑道:“过誉了,你若是要找我,知会一声便是,又何必牵扯他人来?”
高手原本便有猜测,当下更无怀疑,此人便是与他师叔齐名的萧韶。高手再度瞧向他身旁扮作男装的女子,莫非她便是云霏霏口中所说,永丰坊南北双燕之一的萧燕?此前当她是男子只觉得好看,此时细看来,她眉宇间透露的英蕴之气倒是与寻常江南女子大有不同。萧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剑,问道:”你是棠哥的弟子?“
高手一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含义,只直觉性觉点了点头。萧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抚了抚剑身。
高手再度望向萧韶那边,萧韶被称为剑客,但他手中无剑,只有一根玉箫。那萧似有一根短剑长短,持在手中,轻轻垂在身畔,自有说不出的潇洒之感。连那洛青葑也不禁赞叹道:”萧兄弟当真是人中龙凤,说起来你我同出身永丰坊,本是一宗,你又何必与永丰坊为敌?不如兄弟从中斡旋,让你重返永丰坊如何?“
萧韶道:”洛兄过誉了。不过此时便是洛兄有意,焉知你上边的人也有此意?“
洛青葑原本也无此意,不过拿话来试探一番。他表面从容,内心暗回悔,早知萧韶会在这里出现,他不会只带这番人马来此地。原本以为区区两个小孩子不足为惧,尚未惊动上头,只是没料到这两个小孩子也不易对付。他虽盼着再与萧韶对决,但对方尚有帮手,想是不易取胜。他微一思索,又觉得这里终究是永丰坊地盘,只要拖得一时,待援军赶到,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当下便道:”十多年前我与兄弟已有一场交手,彼时胜负未分,难得今日又有此良机,我便与兄弟再决雌雄如何?“
前番他本已败了,此时却言胜负未分,强自维持颜面,萧韶也不介意,只道:”正合我意!“
洛青葑从怀中取出武器,竟也是一柄短箫,只是较萧韶手中的还要再短些。他看了看自己的箫,又看了看萧韶的,眼中流出愤恨之意,因而不待萧韶相让,便即出手。萧韶将他神色望在眼中,心想:“此君心胸狭窄得很,时过这么多年,他还怨恨着我当年夺了他的玉箫。”
洛青葑以箫代剑,一招使出,云霏霏与高手便知他二人不可相敌。这一招既疾又辣,与他自身的风雅气质全然不合,一出手便指向了萧韶的要穴。高云二人正各自思索能否接得了这一招时,萧韶已出手了,他对向自己递来的剑招不闪也不避,却是使玉箫迎了上去。
他这一出手,高手不觉惊叫出声来。萧韶所使的,竟然是那“惊鸟式”!仿佛是听见了他的呼声,萧韶向他轻轻一笑,这一笑已充分显示出了他的游刃有余。待他再使了几招,高手再无怀疑,萧韶所使正是苏棠传与他的“破剑十二式”。且除了他所习得的五式外,另有两式是他不曾习得的。眼见他使得潇洒自如,便似苏棠与他喂招一般。
而作为对手的洛青葑却只有勉力支撑而已。
高手已看得明白,萧韶若是有意击败洛青葑,只使一剑便够了,他们之所以能相持需求,不过是因为萧韶刻意放慢了剑速,为了要一招一式都能被高手看清而已。
洛青葑自己又如何看不出这一点来?十年前他败与萧韶只当是自负轻敌。自以为十年来刻苦修炼,修为已颇为精进,却未想到对方已至如此之境。值此境遇,便是要全身而退也成了难事。
好在萧韶也不当真想杀他,将那破剑七式逐一使罢,便收箫。洛青葑自知不敌,也不再纠缠,带领众人迅速离去。
萧韶与云霏霏各自返回船上,高手起身向萧韶行礼。萧韶道:“不必多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去吧!”他与高手二人持桨,将船迅速划向岸上。
几人上了岸,云霏霏立刻去寻她系在岸边的马,却找不见了。萧燕道:“许是被那永丰坊的人牵走了,为了断掉你们的退路。”
萧韶道:“先回我们落脚的客栈,再做讨论。”
云霏霏又提起他们要救的被永丰坊拐来的少女,萧燕又笑道:“不用担心,你们从酒楼出来后,趁着那些人的注意力在你们身上只是,我和韶哥已将人救了出来,安置妥当了。”
云霏霏先是愣住,随即笑道:“所以我们两个小子自以为是,反而为两位前辈利用了是么?”
高手仍是不解:“那酒楼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拐那少女呢?这些要抓我们的人当真是永丰坊的?”
萧韶道:“那酒楼是永丰坊的一个哨点,那些人都是洛青葑手下的小喽喽,根本算不上是永丰坊的人。洛青葑这些年使着他的身份,暗地里做了不少勾当来牟利。这些人除了洛青葑自己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萧燕望着他道:“便是怕此时他已知会了永丰坊,那便不好对付了。”
萧韶点头道:“想是如此。”他又看了一眼高手,“洛青葑识得你手中这柄剑,大概猜到了你是大哥的徒弟。”
“大哥?”高手这才想起曾听云霏霏讲过,这萧韶是他师父的结义兄弟,只是看上去倒像是他师父年轻一些似的。
萧韶见高手面有愕然,不解道:“怎么?不是你师父让你来此地找我的是么?”
高手摇头道:“不是。”
萧韶叹息道:“这么说,我的信他还是没有看到。”
云霏霏瞥了高手一眼:“苏庄主也许没有看到,但那洛青葑八成是看到了。”
萧韶忙问:“怎么说?”
云霏霏向高手努了努嘴,高手便红着脸将前因后果都与萧氏兄妹二人讲了,二人听后神色黯然。
“我原以为大哥生病一事只是江湖传言,想不到竟是真的。我曾几次上衔月山庄求证未果,不得已才留下书信,只盼大哥看到。”
云霏霏禁不住问道:“那信里是什么内容?于苏庄主很要紧么?”
萧韶与萧燕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在互相询问要不要说出来。
“我们得知天远堂的第一高手傅茹湮前日已出关,想是要来找大哥寻仇的。”
高手回忆起云霏霏所说:“是因为他们那副堂主楚江天之事么?”
萧韶道:“你听说过?因为那楚江天,大哥与天远堂结下的仇着实不少,远的不说,便是三年前……”
云霏霏忽然道:“我知道了,他师弟白桥那事。”
“师叔?”
萧韶点头:“三年前白桥不知何故与天远堂结仇,身陷天远堂,被大哥救了出来。那次他不但废了那楚江天,还火烧了天远堂的祭坛……”
萧燕插嘴道:“在萧某人的帮助下……”
萧韶瞪了他一眼,萧燕轻轻一笑。
“当时傅茹湮尚在闭关中,余人皆不是大哥敌手。但他们人数众多,且长于布阵,我们虽然把白桥救了出来,但大哥也是身受重伤,差点遇险。所以我始终不明白白桥何以……”
“韶哥!”萧燕抓住萧韶的手柔声道,“不是在说天远堂么,怎么又提到白桥了?”
萧韶面色讪讪的,高手不难看出,他师父的这位义弟对他师叔颇有不满。
萧韶沉默了一会儿,平静下来,忽而忍不住又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大哥会败于他师弟手中。我与白桥交过手,我都不及,他如何又是大哥的敌手?”
萧燕笑道:“说不定你今日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呢?”
萧韶摇摇头:“阿燕你有所不知。当年我与大哥去天远堂相救白桥之前,我与大哥曾交过手,大哥的武功已至登峰造,我便是再修炼十年二十年只怕也达不到他的境界……”
萧燕轻轻叹道:“或许正如江湖传言那样,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吧……”
他二人相顾沉默,萧韶忽然又对高手道:“大哥既然没有与你提起过我,你想必会奇怪我何以会使你所使的那套剑法吧!”
高手立刻点了点头,这件事就如同骨鲠在喉,始终不敢问出口来。
萧韶道:“只因我的武功也是大哥教的。”
高云二人闻言都是惊讶不已。
萧韶扭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西湖,叹道:“那已然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是永丰坊……”
萧燕忙打断道:“此事说来话长,还是出城要紧,谨防永丰坊再追撵上来。”
萧韶猛然惊醒:“有理!”对高云二人道:“你二人是打扬州来?”见二人点头,便道:“那我送你俩到扬州,有齐姚两家坐镇,想必永丰坊也不敢如何。然后我二人便去蜀中寻大哥去。”
萧燕点着头:“是生是死,总要再见一面。”
几人回了客栈,取了行李,也不稍作停留便走。他们买了辆马车,又变了妆。萧燕去了男装,和云霏霏两人换了布衣,扮作寻常乡下姑娘。那卸下来的假胡子却是被萧韶粘上了,扮作车夫来赶车。
云霏霏对高手笑道:“还是阿手好,本来就不惹人注目,也不用变装。”
萧燕道:“以防万一,还是换件衣服吧!”却是给高手换了一件锦衣,“你便假扮是公子哥,我们都是你的下人。”
云霏霏拍手道:“便是这样才有趣!”
几人赶在天黑前出了杭州城,马车乘着夜色疾驰在路上。萧韶在前面赶车,余下三人坐在车里。萧燕向高手询问苏棠的近况。他们说的话,一字一句,萧韶在车外都听得清楚。说到白桥一直在照顾苏棠时,马车慢了一会儿,随即又恢复疾驰。萧燕自然明白时怎么一回事儿,轻轻叹息。
马车内忽然陷入沉默,只有车轮声和窗外的虫鸣。
云霏霏忽然打破了这阵沉默,问高手道:“你觉得你师叔是什么样的人?”
高手愣住,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他对白桥一开始是景仰,却是觉得难以接近,再后来则有些惧怕。
萧燕急道:“霏霏!”
云霏霏不理她使的眼色,又对高手道:“你知不知道,江湖有传言说,你师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下毒的人便是你的师叔白桥。”
高手不觉一惊。
萧燕道:“那不过是传言而已。”
云霏霏道:“但是萧前辈也是有所怀疑的吧?”她顿了一顿,又道,“原本我也不信,但是苏庄主的病实在是太蹊跷了。而且我也想不通,苏庄主为何会把阿手托付给我家公子,他既是衔月山庄弟子,有他师叔在,又何必托给外人?莫不是他知道,他师弟是不可托付之人?”
萧燕道:“方才阿手不是说,白桥一直在尽心照顾他师父么?”
云霏霏不以为然道:“掩人耳目呗!又或是别有所图。苏庄主一去,衔月山庄不就是他白桥的了?偏偏他又收了个小弟子,说不定便是怕你被他害了,才把你支到江南的。”
萧燕啐道:“没凭没据的事情,不要乱说!”
高手连连摇头,他想反驳,但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只听得车前传来声音道:“你放心!若当真如此,我饶不得他!”
萧燕只得无奈叹息着摇头。
便在此时,马车忽然猛得向前一顿,而后停了下来,像是撞到了石头上。云高二人俱是一惊,萧燕忙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韶哥?”
方要掀开马车的帘子,听得萧韶喝道:“别出来,留在车里!”
隐约听得见车外传来风啸声,萧韶似乎已与什么人交上了手。云霏霏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道:“对方只有一人。”
萧燕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她知道云霏霏想说又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此人武功不在萧韶之下。”
众人暗自戒备,高手最为紧张。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对方是不是永丰坊,是不是为他而来呢。若是因为他,那是为着什么目的?萧韶既已在此,莫非是冲着他师父来的?
还未等他想清楚,已有人欺进马车里,不等他反应过来想要拔剑之时,已被人挟住身体里去了。萧云二人一惊之下也都反应过来,俱已出手,但都没能阻止得了。来人出手实在太快,云霏霏欲出剑时已觉得手臂发麻,剑竟落在地上。萧燕手中无兵器,边将手边的琴扬了出去,但那时对方已挟高手远去。此时萧韶也已追赶到,持箫来阻,对方将高手挟在身前一挡,萧韶的招式便递不出去。连同赶到马车外的云霏霏萧燕二人一般,只得眼睁睁望着高手被人挟走。
云霏霏仍旧欲追,被萧韶所阻道:“算了,追不上的。”
云霏霏急道:“那阿手怎么办?”
萧韶道:“放心,他不会有事,以对方的身份,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
萧燕上前道:”韶哥,你已经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么?
萧韶点了点头,吐出三个字来:“傅茹湮。”
天远堂的第一高手——也是曾经被誉为的天下第一高手傅茹湮。
萧燕道:“他抓走阿手莫非是为了大哥?”
萧韶道:“想必如此。我猜想到他会出现,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看样子他与永丰坊本有往来,知道我们出城,是以一路追来。”
云霏霏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放着阿手不管了么?”
萧韶道:“还是先去扬州吧!我二人之力怕不是天远堂敌手,先求得齐姚两家的帮助,说不定可合力将阿手救出来。”
云霏霏虽然心有不甘,也知如此方为上策,于是与萧燕再度回到马车里。萧燕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你放心!阿手不会有事,我夫妇二人拼尽全力也会将他救出来的。”
云霏霏脸一红,方要说:“我才不关心他呢!”忽而又意识到什么,惊讶道:“夫妇?你和萧大侠不是兄妹关系么?”
萧燕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和韶哥都是被永丰坊的乐师收养的孤儿,姓与名都是永丰坊所起。我二人两情相悦,自小便订了终身。”
云霏霏心道:“原来这才是萧韶阻拦萧燕嫁去天远堂的原因。”
几人都不再言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只余下车轮声在寂静的夜里清脆地传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