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之所以肯答应A去吃烤羊腿,应当便是因为他和宓韶说了同样的话:
“不尝试过怎么知道呢?”
那是星期五的晚上,刚下过雨,空气凉爽适宜。我们打车去了陌头路,那家烤羊腿店就在陌头路的拐角处,我们下车时是六点,店门口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这么早就已经排上队了呀,唉……”A皱着眉头道,“不过这也充分证明了这家店有多火呀!”
我们领了号,在门外等着,门口外的小凳子都被占住了,等了一会儿,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了。
“我们还要等多久?”我问A道。
A看了一眼手中巴掌大的纸:“前面还有十五桌,大概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那就是七点,时间还好,应该还不耽误我的正常作息和睡眠时间。前提是七点钟我们能吃上饭。如果要等到八点,我还是宁可不吃了。
但是基于礼貌,这话我还是不对他说了。
有两个人站起来走进了店里,我们便在空出来的两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是习惯于等待的,等待的时间并不觉得如何难熬,当然,前提是没有饿肚子。
他不时抛出些话题试图与我攀谈,看出我没有多大兴致后,便作罢,低头玩弄手机。
我则像往常一般,打量周围的人与景致。
我们所在的这家店在一条街的最东边,向西望去,一排都是烧烤或火锅店,但门口聚满了等待人的,也仅此一家。狭窄的街道,一半被路两边停摆的轿车所占领,余下的空间仅供一辆公交车畅通试过,两台小轿车还可小心翼翼地面对面相交行驶过去。若是驶过一辆体积稍大的车,想必9路就要堵得死死的了。
好在已经过了公交的末班车时间。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不安分地在高高的椅子上摇头晃脑,他母亲在一旁牢牢地盯着,小男孩儿但凡从椅子上滑落便大声训斥,训斥完嘴角尚带着一丝得意的神情,倒像是等待着这一刻似的。
后方斜对角处坐了一对情侣,男的把手放在女的手上,喋喋不休地说这些什么,女的一脸强忍不耐烦又假装感兴趣的表情。女人身形微胖,白色的露肩长裙更凸显手臂的丰腴,交叠在一起的两条腿每隔几秒钟就要交换一下次序,把另一条腿换到上边。脸好似一张白纸,五官都被磨平了,没有任何阴影起伏,唯独那鲜红的嘴唇很扎眼。
从A的手机里传出有节奏感的音乐声,我以为是有电话来了,看到他对着一块小小的屏幕哈哈大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看小视频。
他略一抬眼,发觉我在盯着他看,便把手机递过来。
“这个很有意思,要不要看一看?”
我扫了他的手机一眼,没由来地生了一股厌恶感。便站起了身:“坐在这里太热了,我去那边走走!”
他立刻收了手机,站起身,从服务员那里拿了些零食回来递给我。
“我刚问了,还有两桌了,很快了。肚子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我接过一个奶糖,说了声“谢谢”。听他又说:“还是别走远了,一会儿叫号听不到怎么办?”
我说”好“,但也不愿再坐着,就在饭店前的空地上走来走去,不时驻足下来,瞥一眼被楼宇切地零零碎碎的夕阳。
我想起和宓韶在莫日格勒河边看夕阳的情形,那些时光,才不过过去了两个星期,却好似很久远了一般。
我在信步闲逛的时候,A一直跟随在我身后,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地挑起话题。若是在平时,我也会尽量装作努力的样子回复他的话题。但此刻,我被叽咕乱叫的肚子搅得心烦意乱,实在是连基本的礼貌也保持不了了。对于他对我讲的话,我只是草草回复,又或是回复也懒于回复。
不久他便又坐回椅子上看手机去了。
好在没多久,便有服务员走出来,喊了他手中的号码。我感觉到精神一阵振奋,不无欢快地随着他走进了店里。这种欢快感大概便源于长久的等待终于有了回报,感到喜悦和欣慰。但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也就持续到我踏进店里的门槛后吧。
整个店面给人一种狭小闭塞的感觉——其实并不是空间有多小,而是空间的利用率太高了。过道极窄,仅能容下一个身子,若是体型胖些的,大概只能坐在门口了吧。空调似乎开着,于是所有的窗户都被紧紧地关着——其实我只看到一扇关闭的窗户,但偌大的空间仅有一扇窗户也不能算作是极为正常的吧!空调似乎只有制冷作用,没有通风效果。因为当我踏进这个屋子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是”乌烟瘴气“。
店员把我们引到一张小小的桌子前坐了下来,A在点菜的同时,我继续大量这个”乌烟瘴气“的空间。因为没有窗子,所以是不见日光的,虽说其时已是黄昏,但看这个室内环境,白天也是要开灯的,这岂不是很费电?
墙上画着些非主流的壁画,凌乱至极,但细细看去又似乎有那么一丝艺术气息。
A已点完了菜,看我盯着壁画看着,便问道:“你很喜欢去美术馆吧?”
我摇了摇头道:“没去过!”
“哦,那太可惜了,像你这样的文艺女,美术馆是一定要去的,哪天我带你去!”
他说的斩钉截铁,不容质疑。而我则饿得有气无力,懒于质疑。
他又问道:“你每天在家做饭,不会腻么?都做些什么?”
我回忆着前几日买过的菜:“西兰花,韭菜,蒜薹,土豆丝,茄子,白菜……”
“好素呀,不做肉的么?”
“不大会做,也不大爱吃。”
“吼吼!不是为了减肥吧,看你也不胖的?”
我于是又强调一遍:“不会做,也不爱吃!”
“我就不相信你们女人所谓的不爱吃肉,今天吃过,包你喜欢上。”
又是斩钉截铁,不容置喙。其实以我现在饿肚子的状态,只要是正常的饭菜我都会吃的津津有味。
上菜的过程并不慢,感觉是早就烤好的羊腿加热一下便端上来了——这些尚且不论,铁盘一上桌,那股肉香便扑鼻而来,惹得口水都险些流出来。我们二人也懒于寒暄了,直接开吃。
如前文所述,在肚子饿得出奇的状态下,我吃什么都会吃的津津有味。A注视着我的吃相,抛给我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我也懒于理会。
“怎么样?”A问我。
我想都没想,直接回复:“好吃!”
说句实在话,味道如何,我当真没有品尝出来,因为吃的太急了,根本没有细细品尝的余地。肉倒是很嫩,像是腌了嫩肉粉似的,口感总觉得与我在呼伦贝尔吃过的有些不同。
两斤的烤羊肉(骨头占了一大半的重量)很快便下了肚,又吃了点拌菜和炒的方便面,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的一顿饭,最终十多分钟就吃完了。
A在用一根细细的牙签剔牙。
“看不出你还挺能吃的!”
“饿的!”我实话实说,“平常这个时间,我已经洗澡准备睡觉了!”
“这么早么?现在才九点多?”
“我一般九点半睡觉。”
“周末也一样么?”
“周末也一样!”
A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我:“九点钟,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吧!”
我耸了耸肩:“九点开始,九点半结束!”
他随即笑了笑:“你没有朋友,可以平日里约出来一起玩玩之类的么?”
“没有!”我打了个哈欠。这是困了的表现。
“好吧!文艺女都像你一样过着老年人的生活么?”
我既不知道什么是文艺女,也不知道什么样算是老年人的生活。于是我没有回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