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额尔古纳湿地公园

所谓的额尔古纳湿地公园,就是依山而建的木质栈道。行走在栈道上,可感受着林荫和从湿地吹过来的略带湿意的风。栈道最低处,可遥遥一瞥额尔古纳湿地的全貌。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望不见湿地的时候,我们就边走边欣赏栈道边的树叶、花和飞来飞去的小粉蝶。

我把在车上时对额尔古纳湿地的遐想讲给宓韶听,她听过哈哈大笑。

“很美好的想法,只可惜……”

“只可惜,不切实际。”

“也不是不切实际的,看我们有没有那个勇气罢了!”

“湿地是自然保护区,不让游人进入的吧?”

“想进总有法子的!”

两只嫩黄色的小粉蝶缠缠绵绵地翩飞在一起,从宓韶的头顶掠过,飞进丛林里去了。从栈道向下望,目之所及皆是树林,不知有几许深。

“可以做森林防火员。”宓韶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森林防火员?”其实我并没有听清她说的是哪几个字,只是依样重复一下。

“对,森林防火员。来呼伦贝尔之前我刚看过一本书,书里的主角信佛,遵从着一种流浪的生活方式。喜欢在自然里生存,在树林里打坐,在玫瑰花丛间睡觉。”

“玫瑰花丛怎么睡?玫瑰不是带刺的么?”

宓韶耸耸肩:“又不是睡在玫瑰里,用睡袋的,可能就睡在附近吧……这个人最后去做了森林防火员。”

“哦?可以去做志愿者么?”我问。

“不知道。不过即便可以也不会要女志愿者的吧?”

“也是。”

栈道蜿蜒细长,沿栈道前行,时而上行,时而下行,时而是平地,时而要上下楼梯。有时在林荫中,有时又暴露在阳光底了。

“你小时候是生活在城市,还是农村?”宓韶问我。

“城郊。不在城里,也算不得农村。屋后就是山,但也没有地。”

“那也很好。我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彻彻底底的城市人,几乎没亲眼见过农村是什么样子的。小时候偶尔我爸爸会开车带我去城郊的山,便觉得开心极了。所以我喜欢旅游,喜欢亲近大自然,我对城市感觉很厌倦。”

“我也一样。”

我极其厌恶城市的阳光,被切割地支离破碎的阳光。

栈道人很多,最宽敞的地方,人与人的间隔也不足一米。不时有停下拍照的人,我们便也停下等着,待到他们结束再前行。

到了距离湿地最近的地方,人也最多。我们好不容易逮到一处视野未受阻隔之处,便倚着栈道的栏杆,尽情赏玩儿风景。

从远处看,湿地并不是像我想象中那般茂密的森林,倒更像是矮小的灌木丛,有的地方则是裸露的草原。一片绿地间,湛蓝的河水静静地流淌,水面平和如镜,水中能清晰地望见天上的朵朵白云。

额尔古纳湿地

我再次沉浸在穿行在那片湿地中的幻想里了。

“要是森林防火处可以接收女志愿者就好了!”宓韶仍旧沉浸在做森林防火员的遐想里。

“你有想过隐居么?”我问宓韶,“既然这么讨厌城市。”

宓韶摇摇头:“那于我而言,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不只是缺乏勇气那么简单,人不是仅凭勇气就能活下去的。无论我有多么厌倦反感生活的城市,我终究只能在城市里生存,生老病死。离开了城市,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不会种田,不会栽菜,不会干农活,对自给自足的生计一窍不通,甚至都不会自己做饭……”

“但是你会酿酒!”

“哈哈!那大约是我唯一的特长了吧。”

“你不会做饭?但是会酿酒,这很奇怪呀!”

“那是前些年才学会的,我离婚前,夫家就是做酒厂的,跟他们学来的。”

“是呀!谁是生下来什么都会的呢?都是后天学来的。所以你说的那些并不成立。”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也许我还是缺乏勇气吧!”

我们说着,离开了那片唯美静好的风景,继续向着栈道深处走去——其实是在折返了,只是路还是向前的,最终会通向我们的起点。

“对了,怎么没见你拍照?”

“今天没有带相机出来。”

“又忘记了?”

“不是,只是有些厌倦了。”

“厌倦拍照这个过程?”

“这个行为。感觉没有什么意义。是想把风景留下来,可是留下的只是画面,毫无意义。而且拍出来的,与现实总是有些差距的。看过就好了,留在记忆里就好了。”

“会忘记的吧?”

“如果是那么简单就会忘记的,就更没有必要记录下来了。”

“也是。古人也总爱游历,走遍千山万水的,他们又没有相机,如何将这些美好的景色记录下来的呢?”

“绘画,又或者文字。其实又何必记录呢?看过足矣……”

出了栈道是一个小公园,我们在公园的石桥树荫处坐下小憩,喝点水,吹吹风。凉快下来后便出了公园,司机在车上睡得正香,我们不忍心叫醒他,便又在公园门口的凉亭里坐了会儿。实在觉得热,便去小卖店里买雪糕,带了司机的一份。回到车上时,司机也醒了。

吃过雪糕后,便继续启程。司机在车上问我们:“怎么样,走得累么?”

“不累,好像也没有走多久呀,是吧?“

宓韶扭头问我,我点点头。

“那你们还挺能走得。我带过的游客,都觉得这趟行程很累呢。”

“不过肚子倒是很饿了,快点去找吃的吧!”宓韶投降似地挥动着双手,那副急切的模样把我和司机都逗乐了。

“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我终于忍不住问宓韶。我盼望着能有另一个湿地,或公园,最好是山。哪知宓韶打开手机翻了翻行程,便道:“参观俄罗斯风俗民居。”

我好生失望。

司机大概透过反射镜感受到了我的失望,补充说:“额尔古纳湿地公园走的路比较多,游客大多都觉得累,就不设耗费体力的项目了。”

所谓的参观俄罗斯风俗民居,就是去探访一个俄罗斯裔的家庭,我们喝着茶,吃着点心,听着他们见讲诉从前的故事。一个戴着经典俄罗斯军帽的青年还用手风琴奏起了喀秋莎,我和宓韶也忍不住跟着哼唱。临走的时候,我们一人取了一个彩色的鸡蛋。

“怎么样,是不是比想象中有意思一些?”在车上的时候,宓韶问我。

我点点头:“是呀!听他们讲以前的那些事情是挺有趣的,战争年代,留在中国境内的俄罗斯民族……我记得我国五十六个民族里,是有俄罗斯族的吧?”

“是有的。你不是喜欢历史么?这样活生生口口相传的历史,比起史书里的那些内容相比,如何?”

“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总是缺一不可的吧!”

我心里想的是,可惜接待我们是一个俄罗斯族的中年妇女,若是少女便好了。俄罗斯的少女,模样总是姣好的……

我们晚间留宿在一个俄罗斯风格很浓厚的小城市,今日的行程结束地早,我和宓韶还有空闲在城市的街头和小公园里闲逛。建筑都是俄罗斯风味的,红黄相间的小楼,顶部带数个冰淇淋似的圆顶,细细的尖顶直穿昏黄的天。

公园里有个蒙古人的雕像,站在一匹马前。底座上写着“哈萨尔”三个打字,这名字似在哪儿听过,又似未听过。宓韶望了我一眼,我摇摇头。

城市的夜晚已有凉意,我们寻了一处干净的台子,耷拉着腿坐着,吹风。

“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么?”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是有什么来着的吧?是什么来着呢?

“莫斯科?”

她好像说的是,要不要去莫斯科吧!

“是的,莫斯科!想去么?”

“想去!”

我还记得,我在梦里见到的,蓝蓝的贝加尔湖。好想看一看它真实的模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