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爵士与蓝调》,重归纸笔写作

20年年底的时候,我买了midori的A5方格本,本是想用作写随笔的。至于小说这种体量的文字,我还没有考虑过手写。但某个想法便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产生,恰如我的小说一样。

《爵士与蓝调》更像是我对手写这种方式的一次尝试,结果是喜人的。我不再因为没有思路而焦虑,不再拖延,不再纠结于不知该怎么往下写,也不在乎写得如何。我只专注于“写”这件事情本身,其他都无关紧要。我只是随心所欲地把我脑子里的内容表达出来。我享受这个过程,也受益于这个过程,这样便足够。——使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我不再感到空虚无聊了,这是我无论读了多少书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但我的矛盾也尚未结束。即便我在写作中找到了安静与满足感,它终究只占据了生活一小部分的时间。这是一个独有的空间,空间内隔绝了外部的喧嚣,空间外如旧。

写作之余,我仍旧抑制不住地感觉到烦心。也恰因为写作的对比,我对外部一切更觉得反感了。工作上的琐事越来越多,同事都是那么无趣,还有一天到晚拖后腿的存在。上半年因为备婚分散了部分精力,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工作上的矛盾加剧了,我不得不以再度换工作来缓解。

在此期间累积的压力、烦躁和无处消耗的精力在再度化为了物欲,如同这个消费主义社会所期待的那样。但是它不再像从前那样散步在各个领域内,而是随着我的兴趣最终凝聚在某一特定的范畴上——文具。

从前我虽然喜欢文具,但这种喜欢尚未发展到今天这般执念。一方面因为我也喜欢其他东西,衣服、鞋子、包包、香水、口红,另一方面也是我知道这东西在今天的社会并没有多大用途。但纸笔写作给了我借口,工作的积累又给了我经济上的余裕,我一步一步地尝试着说服自己去买一些超出一般大众可接受价格水平的文具。这个过程中得到的快感使我对文具越发的执着,也使我对其他东西越发失去了欲望了。

我可以坦然接受自己这种欲望,在此阶段,它尚且是节制的。但我接受不了自己为此所耗费的精力:看得多,买得少,总是在犹豫反复,反反复复执行着加入购物车——删除的动作,最后愤而卸载淘宝。这也许便是我不再折腾博客的后果,精力无处发泄了。

我的工作日始终是空白而混乱的,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它是不可掌控的。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工作是不饱和的,同时又是烦心的。当它的无聊状态和烦心超低超越了一定的界限,我只能再度换工作。

这堪称是我找工作最顺利的一次,反而是在选择上纠结了太久——从前我都是没有选择性可言的。但这也是战线周期推的最久的,开始面试到最终入职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我没有办法判定我的选择是否正确,但至少我在百度的工作并没有特别疲惫,没有被透支,这很重要,工作不能影响到我的写作,我的周末是完整的。

现在,我不再需要去安排工作日下班以后的事情了,没有可安排的空间了,由此读书的时间变少。如今,我的工作日和休息日也是完全完全隔绝开来,工作日只有工作,休息日一切均写作为中心展开,越专注越少焦虑。

去年年底的时候,我体检发现视力有所下降。这时我下定决心不再看一切电视,无论动漫、电影、电视剧、小视频,也不再打游戏。在那之前,我自认为花在上面的时间并不多,但翻过手账便会发现我的感觉是不准确地,我花在读书上面的时间也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多。

当我正在写这部回忆录时,我确切地发现了手账的用途,它远比回忆更准确,可以打破诸多回忆的谎言。我同时也发现大量空白简略的记录,那也许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而是发生了什么不想记录的内容。但无论形式繁或简,我都能看到清晰的真实的脉络,没有任何修饰与遮挡。这才是真实的自己,我真实的喜与乐、悲伤与迷茫都在这里。它不似博客或其他社交平台,那是给人看的,多少便带了掩饰在其中。只有在真正私密性的空间里,才能看到最直率的自己。接受不完美的自己,首先要看到自己不完美的地方,然后分析它,改进它,这便是反思。

《爵士与蓝调》完稿于十月,离职之后的那个周末,我写下了后记,给它画上了一个终点。在《爵士与蓝调》里,女主角乔诗绘正在写一部武侠小说,在《莫斯科与扶余》里,女主角叶华则是计划写一部武侠小说。这两部小说中的小说都指向了同一部我计划在今年开始写的武侠小说,我将它命名为《逍遥游》,但是我并没有写他,像计划中的那样。我退缩了。它的主题“有关民族与侠义”太过宏大,我没有那个信心给它写出来。它超出我的能力和阅历,或许还需要数年的积累。

我转而开始写它的前传《一蓑烟雨任平生》,它将作为这之前许许多年反反复复写但始终不会写完的武侠小说的一个最终版。我保留了一些从前的人物名字,设定和背景却是全新的,因为尚在进行中,我无法有任何评判。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开始了另外一项重要的尝试:练字。

一开始我的目的并不是想练字,只是想转换一下握笔姿势。从前习惯的握笔姿势限制我写不了太久的字,写一会儿手指便疼了。现在是写久了也会疼,但可比以前坚持的久了,而且休息一会儿便可缓解。另外,因为从前握笔姿势,笔和桌面几乎垂直,我看不见写的字,使我不得不歪着头,这样对眼睛不好,也不舒服。

刚开始尝试的时候,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刚学写字的阶段,控不住笔,字迹歪歪扭扭,还被迫一笔一划地来写,经常焦虑地想摔笔。这个过程就像我刚开始看全英的MIT公开课一样,只要挺过最艰难的时候,不要放弃,后面逐渐会变得游刃有余了。

如今,我可以更加享受写字了,我的手稿也可以让别人看得清了。当然,写得仍旧慢,也需要平心静气。时间尚短,还需磨练。当它积累到一定程度,也许终究会达到一定的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