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使我摆脱这种孤独状态的,是婷婷的入职。我现在冷静地回想,我那时对婷婷的看法其实是不公正的。她是一个乐观、开朗、和善的女孩儿,如果没有她的接纳,我可能还要一直抑郁下去。而我的眼里却只关注她的缺点,可谁不是一身的缺点呢?或许我的缺点教任何人都要多呢!
那或许那是嫉妒吧!嫉妒她可以快速融入一个新环境,嫉妒可以快速与大家打成一片,嫉妒她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还没有合租的时候,我对她也是有相当好感的。还是那句老话,我总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其实并无差别。我只是自视甚高而已,却又不是自信,我的自命清高也不过是在隐藏我骨子里的自卑。
我和婷婷合作了一个两居室,其实还是一室一厅,多打了一堵墙,但70平的空间对我们两人都是充足的。之前同样的面积,北京的出租屋却是住了四个人。我们以4000块从二房东手里租下,我的房租收入比仍旧是1/3。为了她的猫着想,我把大主卧让给了她,自己选了次卧。作为交换,我把主卧比较好的书桌换了过来。
这个房子的条件远比不上之前那个15平米的合租房,家具都是残次品,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窗帘没多久便掉了,夜里望着窗外万家灯火倒也别有一番情调。问题就是在于阳光被大大削弱了,这房间朝北,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小阳台,阳光进不到房间里。
我在这里居住了一整年,到期退房。
这一年里,我买了微单,咖啡机和PSV,还有Surface Pro。也就是在这一年里,我开始写《墙角》,也写完了《墙角》的大部分。也就是在这一年里,我的博客和小说都开始有了某种的转变。
转变也许来源于阅读量的积累。上海这两年我乱糟糟地读了许多书,多数是看过就忘,尤其是哲学和心理学。我在阅读时甚至有自我折磨的意味,就是像是在读英文书一样,眼睛在看着,逐行扫着文字,机器地进入到了脑中,但只是整整齐齐地排列,没有温度和情感。我的意识并没有为之所动,它甚至还会飘到别处。但也有少数的时候,它会被吸引住,会随之思考,只要有这一点便够了,只要它曾经活跃过,这一本书的时光也不算白过。
经年累月的积累是可观的,它拓宽人的思维限度,将人从他所生存的小小世界中解脱出来。每一本书都不是白读,它最终会成为思想中的一部分。而你所谓的思想,其实也不过是许许多多他人思想中的一部分融合拼凑而来。
随着那一点改变,我开始发现自己写的东西毫无意义。当时知乎有句对沧月等人的武侠小说的评价让我深以为然:”言之无物“。这句话可以用来评价多数网络小说,甚至通俗小说,当然也包含那之前我写过的小说。
我从那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而写作?为了出版,为了赚钱,为了成名,还是为了成为作家?当然都不是!
我既无那样的野心,也无那样的实力。
我写作只是为了兴趣,不会成为职业。只有作为兴趣,它才是自由的,可以随心所欲而无负担,可以不会迎合任何人,可以不在意他人的评价,只写我想写的内容。
这便产生了另外一个问题,我究竟想写些什么呢?这一点,我在去年的小说《爵士与蓝调》里借诗绘的口讲了很多,也在博客里说过很多。但我发现即便是读过的人也不会注意,或者不去理解。
我时常便会觉得孤独,即便当下爱人就在身边,即便我并不觉得孤单,但我时常孤独之感。又或者恰因为如此,我对写作的依赖才会如此之深。写作的过程也是自己与自己对话的过程,这不仅仅是兴趣,也是一种精神依赖。
回到最初的问题,我究竟在写些什么呢?这个问题在那时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又或者是模糊的想法,要许多年才坚定下来。但那时至少产生了端倪,这端倪最终凝聚在《墙角》里。
《墙角》可以说是我第一部有了”物”的小说,它是先有了“自由”这个主题,一切情节设定也由此展开。
朱蕊这个人的身上有我太多的影子,我借这个人物的口说出了许多我的想法。这些想法若在别处难以阐述,没头没尾的我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它们可能更适合留在日记里,若随意作为文章输出,因为缺少严密的逻辑性论述,难免被人批“既无深度,又无文笔”,若作为观点与人讨论,又似乎很容易沦为说教。借角色的口说出更自然,也带有了一丝免责的意味。
从这一部小说起,情节开始弱化——它对于我写作的目的而言无关紧要。此前对这一点的执着是使我小说总是写无法写完的原因之一,卸下这个负担,我的写作也更加轻松。
《墙角》在前期的写作上并没有太大的阻力,但它还是一度中断了,直到他们临近毕业的时候,我也不知该如何写下去了。朱蕊遇到了和我那个时候一样的迷茫,韩复则是我想象中不迷茫的那一个,他对朱蕊的感情或许是我的顾影自怜,清醒的我却知道那注定只是玛丽苏的,是理想不切实际的,他们注定要分道扬镳。
或许是因为不想承认这一点,我迟迟不愿意把最后的结局写出来,一直拖着,直到拖了两年。
那时也沉迷日式推理小说,尝试想写一部。我设定了完整的情节,但只写了一小段开头。后来也许是受了《命运石之门》的影响,又把情节设定更改为了未来世界的AI,再到后来又变成了有关记忆与人格的探讨,这便是《乐园》,真正将它写出来已是三年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