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周末,去逛商场

薛冰总算熬到了周末。虽然她工作不忙,事情也不多,但她还是觉得上班的时间只是煎熬,每天只想着早早下班回家做饭。

哦!她是真的喜欢做饭,也喜欢做家务,但这件事情从来不被人理解,她甚至也解释不清。但就是在做家务这件事情上,也唯独这件事情上,她能感觉到单纯的快乐。社交也能使她快乐,但这件事情风险挺大——也许会带来糟心的体验,但那种未知感还是会带来兴奋和期待。她也喜欢逛街,但不喜欢一个人。她喜欢有人陪着,时时刻刻有人陪,可惜夏雪就是不愿动,这丫头人生最大的乐趣,便是从早到晚躺在床上。

薛冰告诉夏雪叶蝉约她周六去逛街的时候,夏雪说道:“不错,进展不错,不愧是社交小能手。不过别忘了,你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什么目的?”

她们是在公司吃午饭的时候讨论这件事情的,因为出租屋里的墙很薄,她们很怕被当事人听到。眼看着薛冰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的模样,夏雪不禁摇了摇头。薛冰歪着头,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些日子里,她竟早已把丁枫这个人忘在脑后了。她去找叶蝉只是单纯地找她聊天,因为她自己一个人觉得寂寞无聊,只是想找一个人陪。

“罢了!”夏雪对薛冰说道,“反正她对你也造不成什么危胁。不论那个男的怎么想,女的对他是没有意思的,这一眼便看出来。”

“但是她很漂亮!”

“她没有你漂亮!”夏雪断言,“她只是比你会打扮而已。”

“而已么……”薛冰轻轻地自言自语。夏雪不再理她了。

那之后薛冰又将不开心的因素忘记了。她一心只想着周末的约会了,直待周末来临。

薛冰很喜欢商场,她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便有满足感,这使她深切地感知到,自己是在一个大城市里,她老家的小县城便没有这么大的商场。她通常是只逛,什么都不买。那些标价普遍超出她的预想,便是便宜些的,她也要犹豫再三——她在淘宝上买的可比那要便宜得多!最终,她什么都不会买,就那样走出去。

她时常幻想,将来是不是能有那么一天,她买衣服可以不用看标价,可以随心所欲地买买买呢?她有时绝望地觉得,那或许只能是在梦里了!

然而叶蝉便是这样的,到精品店她还会稍作犹豫,但是进到快销店她便和进到超市没什么两样。这让薛冰不禁闷闷不乐起来,她发现自己只是作陪的,只是个衬托。她看着叶蝉一件一件地试衣服,她自己连试都不想试,因为她压根便不想买。万一她试过之后忍不住怎么办?她倒也不至于掏不出一件衣服的钱,但那太奢侈了。

叶蝉试衣服时,薛冰会短暂地帮忙拎着那昂贵的小皮包,她禁不住轻轻抚摸那上面柔软的皮质,又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指甲在上面留下划痕,她可赔不起。

直待叶蝉似乎发现了只有她一个人在看在买的时候,便问薛冰:“你没有什么想买的么?”

薛冰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想买的。”

“那总要看一看,试一试,来都来了嘛!又不是试了便要买。”她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了一家快销店。这家店她们之前已经看过,但叶蝉似乎没什么兴趣,大略看了两眼,便走了,可能不符合她本人的风格——叶蝉买的衣服都是偏成熟时尚的,裁剪精致,她身材曲线也确实较好。

她们这次进的这家店却是偏青春风格的,叶蝉轻快地在其间穿梭,不时拿起一件衣服在薛冰身上比一比。如此有三四次后,她拿起一条水绿色的小裙子,对薛冰说道:“我看这个便挺适合你的,试试看?”

不等薛冰拒绝,店员便上前来,给她挑了个尺码,领她去了试衣间。在试衣间里,她首先翻了翻裙子的价牌。看到上面的标价,她便连试都不想试了。她进来试衣服的时候叶蝉跟在后面,此刻想必还在外面等着。她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T恤和牛仔裤脱了下来,换上了这条水绿色带碎花的长裙。

穿的过程中她感觉到有些紧,倒不是拉链拉不上。拉上去还是有余裕的,只是她穿宽松的衣服穿惯了。在网上买衣服,她通常都是买大不买小,避免穿不上,来回退换她觉得太麻烦。大一点一尤其是上衣,穿着也舒服。连衣裙,她尝试在网上买过几次,都退掉了,不合身。她只有几条半身短裙,也很少穿。那些都很便宜,二三十一条,但是连弯腰都不方便。

试衣间里没有镜子,她穿好后便走了出去。叶蝉和店员都等在外面。叶蝉一看到她似乎便不由自由感慨道:“真好看!”

薛冰觉得她这话不是违心的,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都感到了惊叹。她羡慕叶蝉的曲线,她自己又何尝没有呢?

叶蝉上前帮她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感慨道:“你真的很漂亮啊!把头发弄一弄,再装随意装饰一下,妆都不用画,便活脱脱是个小美女了。”

店员也在一旁应和。

薛冰若笑道:“我感觉有点紧,我还是去脱下来吧!”

店员忙道:“是不是号小了,要不要换个大一号的?“

叶蝉说道:“我看不用了。你看肩是恰好的,腰也是恰好的。”她用手分别在薛冰的肩部和腰部比了一下,比到腰间时一不小心碰到了薛冰的腰间,薛冰痒地向后一缩。叶蝉见状笑了笑,又道:“我看你是宽松的衣服穿多了,还不习惯。这种衣服便是要合身才好,大点就不好看了。”

这薛冰也知道,她心里是想要的,其实也没有那么紧,她只是嫌贵。她正要坚持还是有些紧,不合身时,店员适时说了一句:“这件现在店内搞活动,打五折。”

薛冰又犹豫了。如果是原价,那她考虑都不会考虑,但如果是一半的价格,她或许可以咬咬牙买下一件,反正不过一件而已。

店员已看出了她的犹豫,于是又开始大力鼓吹这件衣服有多便宜,质量有多好,又有多划算等等等等。

“这可是新品,恰好赶上七夕活动才有这样的打折力度,再过两天,活动结束,便要恢复原价了。”

叶蝉也附和看:“确实便宜。”

薛冰倒是相信她的感慨是由衷的。她刚买的帽子便是这个价格。

两方围攻下,薛冰最终败下阵来。在付款之后,她感到了一点后悔:那大概是她一个多星期的生活费。而她这一天远未结束,叶蝉听说她只有旅游鞋之后,又硬拉着她买了一双和她的新衣服相衬的小凉鞋。她们为此又挑了很久,多数时候她看到标价便跑掉了。她想不通,即便人家告诉她这是真皮的,但那不过便是几根绳而己,又为何那么贵?

最终她在平价店里买了一双不是真皮的凉鞋,穿上很难说舒适,但价格可接受,样式也还算好看,和她水绿色的小裙子很搭配。款式也是叶蝉选的,在接连几次被薛冰否绝之后,她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以至不耐烦了。薛冰也是发现了这点,于是勉强接受了她最后的建议,但那双鞋穿着实再是不舒服。

过后她不禁懊恼起来,她究竟是在为自买衣服,还是在为别人买衣服呢?

她们满载而归时已是夜晚,中间在商场吃了两顿快餐,商场的快餐又贵又难吃,但两顿都是叶蝉请客。第二顿的时侯薛冰想抢一下,但是没有抢过。

“下次有机会,让我尝尝你做的饭吧!”叶蝉这样淡淡一语便揭过了。

当她们提着大包小包推开房门的时候,恰遇见丁枫在客厅里。他像是刚刚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门开了,叶蝉走了进来,便驻足想与她攀谈一会儿。但叶蝉身后紧跟着薛冰,这使他略感到尴尬,步子不知觉迈出去一点,立刻又缩了回来。

“两位这是逛街去了?玩得开心么?”

“开心!”叶蝉淡淡回应道:“就是走得太累需要早些休息了。”她回头对薛冰道:“亲爱的,我先回房了啊!”

“亲爱的”似乎是叶蝉挂在嘴边的用词,当然对异性除外,薛冰对这个词还挺不适应的。

叶蝉拎着大包小包快步走回房间,那股轻快劲儿完全不像疲惫的模样。

薛冰看了一眼丁枫:“你刚吃完饭么?”

丁枫方才一直盯着叶蝉看,这会儿才转过头看向薛冰:“嗯!刚煮了点面条吃。”

薛冰方要再说什么,听到夏雪叫她:“我的小姑奶奶,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诶?你没吃饭么?”

“吃是吃了,外卖那有你做的好吃?快给我做夜宵去!”

夏雪口中称“去”,却把薛冰拉回了房间里,根本不理会站在一旁的丁枫。进屋后又随手把房门关上了。

“让我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她接过薛冰递过来的纸袋子,“连衣裙?不像你的风格呀!不过还挺好看的,穿上给我看看!”

薛冰反驳道:“你不是要我给你做夜宵么?”

“那种事不急!”

“你说不急,但是一会儿我便要睡觉了。”

“你睡你的,我不吃便是了!

薛冰不禁一声叹息。夏雪当下正处于极度兴奋中,也不知白天她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八成是游戏又输了。

薛冰换衣服的时候,夏雪又把她的鞋子拆开了。

“什么呀?这样硬棒棒的鞋子,看看就不舒服。”

“但是还算好看吧!”

“凑和吧!”她抬头看向薛冰的时候,薛冰已经穿戴好了,夏雪把鞋子递给她,薛冰接过来套在脚上。夏雪则坐在床沿上细细端详着她。

“嗯!还不错,不过这双鞋子质地差了点,我再给你新买一双吧!”

“不要你买!”薛冰扭过身去,背对着夏雪,却冷不丁被夏雪从身后搂住了腰。

“干嘛?”薛冰笑道,她被抓得很痒,拼命想躲,但夏雪的手把住她不放。她听见夏雪在她耳边低声撒娇道:“我偏要送,你能怎样?”

“那随你咯!”薛冰咯咯地笑着,“你先放开我!你不是要吃夜宵么?”

“我又不想吃了!”

“那你也放开我,我要去洗澡!”

“我偏就不放,晚点再洗呗!”

“快点,好热呀!”薛冰有些不耐烦了,她的确是感到热。夏雪这才松开了她,转身又把空调调低了三度。

“我都出汗了。”薛冰一边脱衣服,一边嗔道。

“这房间也不热,你怎么就觉得热呢?”夏雪扯过一件外套,披在肩上,“我都冷了。”

“这裙子太紧了点。”她把睡衣换上,拿了浴巾走出房间。夏雪坐在床上,拿起薛冰放在床上的裙子摸了摸,皱了皱眉。

薛冰回了房间:“卫生间有人在洗澡了。”她把浴巾搭在椅子背上,从夏雪手里拿回裙子,叠好,收到柜子里。

“这就收起来了?太可惜了,我还想再看一眼呢!”

“晚了!你洗澡了么?”

“没呢!你回来之前我都在打游戏。”

“听着隔壁没有动静,估计是她也在洗澡呢!”

“那不是恰好?”夏雪再度搂住薛冰的腰,“我们岂不是无所顾忌了?”

薛冰扭捏着,但是没有挣脱。

“一会就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我们干嘛要顾忌她呢?”薛冰被夏雪扑倒在床上。薛冰轻轻听一声,但紧接着又笑了起来。

夏雪有些不乐意了:“你老笑什么?笑得我都没有感觉了。”

“你弄得我怪痒的!”薛冰一骨溜坐了起来,“不过我今天实再是太累了,还是早些休息了吧!”

“好吧!”夏雪最终放弃了,她抓起手机,又打上游戏起来。

薛冰盘腿坐在床上发呆。用手指玩弄着头发。

“隔壁什么时候能洗完澡呢?唉!合租就是麻烦!要是能住在那间主卧便好了!”

“我早就说要那间房,是你不干呀!”

“租金太贵了。

“又不用你花钱!”

“那我也不干,我不要你给我花钱!”

“嗯!你就是想找个男人给你花钱!”

“我才没有!我恋爱的时候没让任何人给我花钱!”

“但是你却想当家庭主妇!”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上班,不工作,自然是男人养你的。”

薛冰气得说不话来,从床上跃起,摔门而出。夏雪仍旧保持着端着手机的姿态,但屏幕却是黑的——她压根便没有打开游戏。她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但她说得有错么?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保持着坐姿不变,等着薛冰回来。

过了一会儿,薛冰回来,却只是拿了浴巾,又立刻出去了。夏雪在床上叫了她两声,她都没有回应。

“这小妮子真生气了!”夏雪于是下床,把地上的垃圾都清扫一遍,扔在地上的废纸、塑料瓶都捡了起来,床上椅子上的衣服都塞到柜子里去。直到薛冰洗完澡回来,她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回床上打游戏去了。

薛冰洗过澡,心情本就好了许多。她一回屋,发现房间干净了许多,更是吓了一跳。夏雪假装看着手机,用余光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笑了,便也笑了。

薛冰对她道:“现在没人了,你不去洗澡?”

夏雪假装不理,薛冰于是上前把她手机抢了下来。

“什么都没有,在看什么呢?

“当然是关掉了……才不告诉你。”

“我不信!”薛冰噘嘴道。

“信不信由你!”夏雪从床上跳起来,抓起浴巾,冲向了卫生间。

“跑得比兔子还快。”薛冰自言自语道。她斜倚在床上摆弄着夏雪的手机,很轻易便把锁解了开来,但是翻了半天并没有翻出些什么内容来,便又关掉,扔到一边去了。有一瞬间,她感觉到当下的生活还算幸福,但随即又感觉到空虚起来。她不乏陪伴,夏雪是一个很好的室友,仅此而已。夏雪所企求的,薛水给不了,同样,薛冰所企求的,夏雪也给不了。她们这样下去,终究是谁都给不了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