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无比寻常的一天

凌晨四点,我正沉浸于在草原与鸟儿羊群约会时,一声响雷惊飞了我的雀儿们,也吞没了本应睁眼望见的拂晓黎明。我从沙发上挺起上半身,望着半遮的窗帘后阴沉的灰,似黑非黑,似亮未亮,很古怪的天色。

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玻璃窗,似要破窗而入。若要平时,我大概会就此起身,推开窗子,坐在窗台上静听一会儿雨声。但此刻的我却被困意紧紧地箍住了,挪不动身。在愣愣地望着窗子与窗帘交界处有一会儿,脑子仍旧一片空白之后,我再次躺下,如同睡意紧紧地裹住我一般,让被子也紧紧地裹住我。就着迭起有秩的雨声,再次睡了去。

然而这一睡便睡过了头——我居然忘记了定闹钟!

再睁眼时天已大亮,且听不见雨声了。电子表上的时间显示是七点十五分。这还算不得迟到,只是我没有时间精心准备一顿早饭,并安静地享受一下咖啡和清晨的风了。我立刻起床,洗脸刷牙,换好衣服,并仍旧不忘记把沙发收拾干净,然后如平时一般的时间出门,步行走向公司。

天气异常晴朗,湛蓝的天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直射的阳光使人感觉到炎意了,这让我很怀疑凌晨四点见到的阴沉的天和雨声是否是我的梦了,但是洗刷过一般湿漉漉的地面仍旧证实了,是刚过去一场雨的。

我以比平日快得多的步速走向公司楼下的早餐厅,买了包子和豆浆,正要离开时望见同事A——记不住他的名字,姑且称之为A吧——小跑着走过来。

“好难得呀,你也来买早饭?”

鉴于我手中用小塑料袋拎着的包子和豆浆,我姑且当它这是一个招呼语,而非疑问句。

于是我回了一句:“早!”

加之对方既与我打了声招呼,就此离去也似乎颇有不妥。于是我站在原地,等他买好了早饭,一起走向公司。

“昨天刚回来?”

“是的!”

“怎么样,玩儿得开心么?”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我了,开心么,怎么样才算开心呢?似乎是没有什么不开心,但是开心与否很难界定呢。正思索间我们一起上了电梯,电梯比往日更拥挤些,却是安静得很,于是我们也都没说话。

我继续思考着他的问题,姑且认为这仍旧是一句寒暄语好了。于是电梯在十七楼停稳后,走下电梯,我说了一句:“还好吧!”

我们再不多言地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仍旧充斥着熟悉的气味。那是空气闭塞,多日不曾开窗后混杂的空调味,果皮味,电器味,男人的汗泥味和女人的香水味。笔记本上附着了一层薄薄的灰,用纸巾擦拭后,再把桌子简单擦拭一遍,桌子上还有不知谁遗忘在这里的中性笔和几张零零乱乱写满字的打印纸,暂且整理好推放在一边。

原本应该在笔记本旁边的运动水杯却不见了,找了几圈,发现是掉落在桌子下面了。

一切整理干净才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每个星期一上午十点都有一次部门例会,会议通常一直开到中午。然后我会从冰箱里取出带来的盒饭,在微波炉里热两圈,然后在休闲区的高脚凳上吃完,去楼下阴凉的地方散步一圈,再回办公室午睡。

今天的会一直开到十二点多,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散会的时候,同事A问我:”你今天没有带饭吧?“

我说:“是!”因为昨天到家太晚,今天早上又起晚了,也没有时间做饭。

“那就一起去吃午饭吧!”

我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可拒绝的理由。

我们一起去公司楼后一条小吃街的快餐店,吃了廉价的汉堡套餐——一个汉堡加一杯可乐,十块钱。同事A的套餐是加大量的,两个汉堡,一杯可乐,十五元。

“呼伦贝尔都有什么,就是草原么?”

“有草原,有蓝天,有白云,有油菜花,有牛,有羊。”

最重要的,还有宓韶。

“哦?听起来好羡慕!你吃到正宗的烤羊腿了么?”

“烤羊腿没吃到,吃到了烤羊排。”

“那也差不多了!二环东路那边有一家市内最有名的烤羊腿店,听说过吧?我去吃过一次,确实好吃,只是不知道和呼伦贝尔正宗的相比如何?”

“能如何,都是肉罢了!”

我对”美食“着实没多大兴趣,除非聚餐或身在外地也不会在外面吃饭,于是他所谓的“最有名的”烤羊腿店我也当真没有听说过。

他以极快的速度吞下了两个汉堡,可乐却是一点一点地喝。

“肉与肉可不一样,先不说烹饪的手艺如何,肉的本身差异很大。拿猪肉来说吧,半大的猪和成年的猪和垂垂老矣的猪,肉的口感就是不同的,越小越嫩,越大越老的道理大家都是懂的。但是饲养的方法也有很大差异,喂饲料的鸡和散养的鸡价格,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再说产地,呼伦贝尔输入的羊和本地土生土长的羊,不论实质怎样,说出去品牌差异就很大了。那家烤羊腿店,他声称自家的羊肉也是呼伦贝尔运过来的,实际怎样,谁知道呢?”

虽然搞不懂他这一番话究竟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

“那么味道呢?”

“味道嘛,这个说起来也是很笼统的。首先,肉质肯定是影响味道的,我们都说,肉质‘鲜嫩’,这个嫩指的口感,这个鲜指的就是味道了。真正鲜美的肉,根本不需要怎样烹制的。而烹制又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指的调味,我想你的‘味道’指的就是这个吧!另一个则是火候。你是自己做饭的吧?”

“是的!”我说。

“那你应该知道,炒菜的时候,火候是很重要的。开火之后,什么时候倒油,是热油下锅还是冷油下锅,什么时候爆香,什么时候放菜,是大火猛炒,还是小火慢炒,炒出来的菜香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这样么……其实我并没有特别留心注意过。我觉得只要把菜炒熟了就可以的了。

“调料反而是最次要的,因为这是最简单的一步,且还要因个人口味而定。注意不要过多就行,少一点也无妨,那些觉得菜太淡的,不是火候没掌握好,就是口太重了。”

他用力把最后一口可乐吸上来后,把纸杯子推到一边。仿佛意犹未尽似的盯着隔壁新端上桌来的炸鸡块和薯条。

“听起来,你很会做饭么?”

“当然!别看我从不带饭,那是因为回到家总是有人做好饭等着我了。但我爸炒的菜呢,一言难尽,又不能不吃……只能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做个大餐什么的,我手艺还是很好的。”

我把汉堡吃完,可乐只喝了一半便喝不下了——太冰,又太甜了。我们便离开快餐店,返回公司。

路上的时候,A继续问我:“你好像对吃的不怎么感兴趣?”

“嗯!对味道或食物是没什么兴趣,肉也很少吃,感觉可以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很少在外面吃饭?”

“很少。”

“那你真的是错过好多美食了!”

“原本就没有兴致的东西,又何谈错过呢?”

“那可说不准,总要尝试过才知道吧!”

总要尝试过才知道。宓韶也说过同样的话。

道路上,上班时还残留着的水迹,此时已被蒸发地丝毫不剩了。

“怎样……尝试呢?”

“那简单呀!先去尝一尝那家的烤羊腿吧!”